林世卿闻言心中一跳，脑中闪过几个月前回府时爷爷奇怪的脉象，犹豫了一下，才道：“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即便爷爷没问题，周军里应该也是有问题的。待周军驻扎后，于情于理，我都要随你们楚国的人一同去瞧瞧的。”
陈墨阳道：“好，不过你总抵押似的待在我们楚军里也不是个事，到时候你要不要——”
“不行，”孟惊羽打断道，“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周军接连屠了两郡八城，这里面得藏了多少鲜血人命？周军不得不遵主帅令也许无可厚非，但就这么夜以继日的杀人放火，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该动一动了，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个血腥的军令，周军上下可能一点怨言都没有么？”
“恩，你说的有理，”陈墨阳道，“相爷是汝阳侯府的嫡亲血脉，以前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多，听你说即便是相爷之前出使梁国时，都没主动提起过这个身份。但是此次来咱们楚国，却因为需要汝阳侯府这个忠烈世家的名声更方便在周国掀起风浪，这才主动公开出来。现今天下谁不知道，周国那个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竟是汝阳侯府的少侯爷。现在要是把他送回到周军去，这怨愤的矛头和残毒的名声还真说不准就落到了相爷身上。”
林世卿苦笑着摆摆手：“世人所传虚名而已，原本我在周国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仗着在绍州的地界势大压人，无人敢言罢了。只是现下我身边没有带着月汐，和你们联络起来许多事都不方便，所以等他们来了，我便是该回去也不能回去。”
孟惊羽道：“恩，周军还没摸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你呆在我们这里总要安全些。”
林世卿叹了口气道：“如你所说，周军那里没摸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待在你们这里也的确会安全许多——按照我原本的安排，周军之中我的人不少，至少应该比你们的人多很多。可是这次的消息，换帅、屠城，我竟然是在你们之后才知道的，怕是他们防着我的力度还要尤甚于你们。我的人究竟是怎么不翼而飞的，是殁于敌手还是死在了‘友军’的刀下，按照他们这么针对我封锁消息的情况看来，怕是到时我也是无从查起。”
三人默然片刻。
孟惊羽忽道：“说起月汐，你是怎么打算的？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将她就这么许给王……李季同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林世卿道，“静太后薨了，李家剩下这唯一的香火命根攥在你手里——你们大楚四境军侯的势力你早晚要削弱，到那时，李大将军给你打头阵，而李季同的家世才干就是你手中利刃，我难道还担心你会薄待于他？至于这位李少将军的人品性格，之前在洛城时便已然可以窥得一斑，而后回了堰城改头换面成了世家显贵，也未见他有什么变化。最重要的是，他对月汐是一个心眼的好，这样的婆家我在周国可找不到……她总不能就这么跟着我一辈子。”
顿了一顿，林世卿忽然站起身来，向孟惊羽极正式的施了一礼，道：“对于月汐，往后世卿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要劳烦陛下多照拂一二。”
孟惊羽忙扶他起身重新坐下：“你作这么大的礼干什么？你只要一同留在我们楚国，怕什么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林世卿摇摇头道：“非不想也，是不能也。”
陈墨阳思忖片刻，面向林世卿挺身坐好，罕见的郑重说道：“林兄，墨阳自小损友多，知己少，惊羽却刚好是我不多的知己中最重要的一个。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你们认识的时日不长，还谈不上知己二字，当然，也许林兄心中觉得和墨阳也谈不上是知己，但墨阳却觉得林兄是当得墨阳知己的人。”
陈墨阳呼出口气：“墨阳和林兄是平辈论交，什么语重心长的话别说以我的性子说不出来，就是真的脑子进水灵光一下说了出来，也该换个年纪稍长些的人说出来才合适，但墨阳有句话当真不吐不快——”
“林兄倘是能真正认识我这位知己，想必也会同墨阳一样，幸甚此生有知己若此。”
林世卿和孟惊羽睁睖无声。
陈墨阳说着，将孟惊羽和林世卿的手拉了出来，交叠在了一起，低声感慨道：“唉，怎么忽然有种嫁了闺女的感觉？真是老了……”
林世卿僵住的唇角不规律的抽了两下。
孟惊羽原本动容的五官瞬间扭曲成了一个不怎么友善的神情，随即替天行道的化成了一个虎虎生风的拳头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