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步摇


小说:春妆   作者:姚霁珊   类别:古典架空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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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嫔没去管这个哭泣的旧仆,径自倚窗坐了,支颐望向庭院。
  残雪已然化尽,春风却还尚远,空寂的院中,一株桃树孤零零站着,枝桠如勾,切割出破碎的苍蓝的天。
  “没了你们在,我也省些手脚,自己动手总好过假手于人,你说是不是?”她说道。
  很轻的声音,似在向着窗外的天空低语。
  采青面色惨然,捧盏的手颤抖起来:“主子,您当真打算……”
  “嗯,我是那么打算的。”充嫔淡然地打断了她,忽尔转首,染了唇脂的红唇弯了弯:“说起来,初七那日可真是个好机会呢,可惜没成。”
  她微蹙了眉,像一个挑错了首饰的少女,语声柔软而又轻飘:“那纪昭仪怎么突然就滑了胎,倒坏了我的大事,枉我那样打扮着,这步摇又特别地合衬。”
  抬手拔下鬓边插戴的珍珠步摇,她纤长的手指轻抚钗尾,满眼皆是痴迷。
  精钢打造的锋利金属物,约有五六寸长,在阳光下泛出刺目的光,映出一副精心描画的眉眼。
  这刻的充嫔,再无以往的病弱,有一种近乎妖冶的美。
  “呛啷”,茶盏落地,碎片与茶水飞溅四散。
  “噗嗵”一声,采青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唇青面白,从喉咙里逼出尖细而颤抖的话语:
  “主子,您……您再想想别的法子,奴婢求您了。总有别的法子的,总有的……您犯不着……真的……再想想……再想想……”
  “哪儿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充嫔再度打断了她,臻首微侧,略显无奈地看着她,指间寒光犹自闪烁着:
  “人都走光了,启祥宫眼下连个端茶的都没有,定嫔今儿还是自己去小灶上烧的水。虽然很快便有新的再来,只那些人从哪里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捻动着步摇顶端的珍珠,珠串儿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吟。
  “从今往后,这宫里再没了我能信之人,再者说,那新来的里头有没有掺着眼线,也难说得紧,便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用她们。”
  她转首笑望着采青,脸上是一抹温柔而浅淡的笑,涤去了方才那种妖冶之感。
  “所以呢,就只能靠我自个儿啦。”她笑着,手一松,珠串立时一阵乱晃。
  采青用力咬住嘴唇,面无血色,身子亦渐渐委顿了下去。
  辽北来的这批宫女太监,皆是那东平郡王府的徐五郎亲自挑的,个个身家清白,祖上八辈子都与京城扯不上关系。
  这样的一群人,委实很难往里掺沙子。
  来处都是一样的,没准都是一个村儿的,纵使花重金收买,那也是需要时间的,非一日之功可成。且谁又能保证,他们收买之人,会不会亦是对方伏下的眼线呢。
  充嫔所言,确实无错。
  至少在近段日子里,她手头能用之人,一个也没有。
  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
  “如今我与你说实话罢,初七那日,我险些就动手了。”充嫔轻笑着开了口,纤指在尖利的钗尾上来回抚弄,小心而又珍惜,如抚弄最名贵的珠宝。
  语罢,又憾然地叹了一声:“这东西要是淬了毒就好了,随便划两下子便成,可恨如今处处不通消息,毒物却是没那么容易到手。”
  她息住话头,望着手中步摇出了会儿神,随后便又叹:“据说,那红袖便是被毒死的,真是胡闹。这般珍贵的毒物,却用来毒死个宫女,太暴殄天物了。”
  采青抬起头来,举袖拭净泪水,强笑着道:“便没有毒物,主子这般聪明,想来也是成的,只是奴婢却没法子亲见了。”
  “你不在更好,我还能少带累几个人。”充嫔笑了一下,似是心情甚好,向她眨了眨眼:“那你可知,我那天何以没动手?”
  “奴婢愚笨,奴婢不知。”采青尽力擎出笑脸,扮演着一个好的听众,配合她给出反应,同时悄然抬袖,将溢出眼角的泪水抹去。
  充嫔只作不见,笑道:“他穿着软甲呢,这东西估摸着扎不进去。”
  她作势比了个刺击的动作,复又摇头,面上涌出讥嘲:“好些年没见,他这胆子啊,真是越来越小了,我的手一碰到他的肩膀,隔着衣裳都能知道,他至少穿了一层软甲。”
  采青闻言,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浑身轻颤着问:“主子,该不会陛……他……他发现了什么吧?”
  “这怎么可能呢?”充嫔抚袖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采青啊采青,你怎么忽然就傻了?若他有所察觉,你我还能在这屋里说话么?怕是早就被大卸大八块了罢。”
  “啪”,她忽地启开妆匣,将珠钗向里一搁,抚鬓笑语:“罢了,这么多年我都等下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话间,流转的眸光向采青身上掠了掠,面上又现出怜惜之色:“还是说说你罢。你虽去了,想必他们也不会由得你走,总要给你寻个去处,却不知你要去哪里?”
  采青的眉间尚余着一丝焦忧,却还是打起精神来,说道:“回主子的话,他们说了要把奴婢安置去朱家,让奴婢想法子与那老太太多亲近亲近。”
  “朱家?哪个朱家?”充嫔疑惑。
  采青便道:“回主子,这朱家乃是东平郡王妃的娘家,听说她家里正要买人,奴婢出了宫正好过去,那边说是已经都安排好了。”
  充嫔“哦”了一声,沉吟地道:“东平郡王府……也不是个安生的去处。”
  一语说罢,她又解嘲地扯了扯唇角:“罢了,我也是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管你呢。”
  叹了一声,她起身上前扶起采青:“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用在你我身上却也合适,咱们各行各路,也未必不是好事。
  不瞒你说,初七那天我没动成手,实则心里也自庆幸。还好不曾连累了你,若不然,我这手底下便又多了个枉死的人,你教我如何忍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