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祈福之效


小说:乞活西晋末   作者:万载老三   类别:架空历史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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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兴元年,十一月十七,午时三刻,晴,雄鹰寨。
  骄阳普照,远山雪皑,徐风清冷,山间气温依旧冰寒,但裹上厚厚的冬衣,头上再顶着太阳,中午的雄鹰寨感觉要暖上许多。刚在营房吃完午饭出来,田原步往聚义堂方向,那里有个小广场,此时应该有着他的妻儿俩。田原昨夜在上寨执勤,这会轮休,自可过来会会家小。
  扫眼雄鹰寨上下一片的工地场景,田原便觉着心情舒畅。幽并征剿军遭雪撤退之后,山寨的主要工作便是伐木建房以应对寒冬,如今不少木屋已经封顶,想来不久就该轮到他一家搬入新居了吧。不知怎的,田原蓦的想到老婆那丰腴的白嫩身子,因条件限制,都快两月没能碰了,不由得一阵燥热,直娘贼,劫难总算过去,饱暖思**,古人诚不我欺啊。
  不知何时才能分房子,估计得要等到纪将军康复主持吧。想到这里,田原禁不住去了燥热,代之以义愤填膺。他不懂也懒得懂什么匡扶社稷、征讨不臣,他只单纯的知道,是纪将军让他摆脱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是纪将军给他一份优厚稳定的军职,是纪将军让他有望住上新房,而纪将军之所以被幽并联军与郡府围剿乃至刺杀,正为带领大家寻条活路。可是,这么好的一人,为什么所谓的幽并王师要置他于死地?而那些郡府官员,非但不管胡寇的烧杀抢掠,反而也来围剿纪将军,也配叫父母官吗?
  愤怒之余,田原也为刺杀事件深深后怕。他算是血旗营的半个老人,深切知道攸关血旗营存亡的关键大事,如反伏图布齐、智夺周家苑、绞杀段乌根、计破飞鹰贼,乃至其后以轻微损失大败征剿军等等,都由那位看似贪生怕死的纪将军一力主导。相比之下,血旗营的其他高层,虽各有锦绣,却都不曾同时拥有如此的魄力、能力和智慧,只有纪将军才是血旗营的擎天巨柱啊。
  田原甚至鄙夷自己之前的浅薄,因为纪将军以往到哪都前呼后拥还背面盾牌,战阵时也少有突前拼杀,他没少私下腹诽纪将军不够爷们,不够铁血,不像将军。但那日他恰被遣后山清理战场,这才知道纪将军如何勇猛,如何铁血,光他一人便斩杀了三十多胡狗精锐,还包括一名千夫长,据说周新军候曾在平棘战场上遇过那个雅科,都自认伯仲之间呢。如今方知,人家纪将军那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叫深藏不露,大智大勇呀。人家平素提防,是确有许多小人想要他死啊。
  假如万一,万一纪将军不能醒来,那么其他人谁又能挑起大梁呢?雄鹰寨,乃至他田原一家,又将何去何从,自家的村庄早被天杀的胡狗给烧光了啊。想到血旗营可能一蹶不振甚至分崩离析,田原不由一个哆嗦。好在,纪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更有山神庇佑其飞天逃生,听说昨夜醒了一小会,该当没事了吧。
  并不知道纪某人的神勇表现仅是兔急咬人,田原心中念叨着他的好,正自思绪纷呈,前方传来好一片嗡嗡之声。田原知道小广场到了,这里还是如此人山人海。清风谷凯旋之后,雄鹰寨已经取消军管戒严,如今除了因为刺杀事件而十步一岗的上寨,军民们在中寨、下寨已可自由行走。这个小广场正对通往上寨的条石台阶,刺杀事件令纪泽晕迷之后,大多空暇的军民都会在饭后休憩时间,来此等待纪泽的消息,自也少不了念念叨叨的祈祷,今日依旧如此。
  “孩他娘,我猜你就在这。来,小宝,让阿爹抱抱。”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自家的老婆孩子,田原快步过去,一把抱起小宝亲了一口道,“小宝看那边,那就是正在新建的学堂,大家都赶着让它尽早完工,明年你再长高些,也能进去读书了。”
  “小声点,没人当你哑巴,没见别个都在祈福吗。”狠狠拧了把田原的手臂,田家媳妇低声道,“别多话了,赶紧向山神爷祷告祷告...”
  “老天爷,您开开眼,求求你保佑纪将军平安无事,长命百岁吧!小妇人以前跟您说过纪将军不少坏话,还,还偷偷诅咒过他,您千万不要当真,那都是俺瞎说的呀!纪将军让女子也参加劳作,俺也明白那更公平,有能力不干活确实不该白吃白喝,俺就是不喜抛头露面罢了。要没纪将军,俺没准早饿死在哪块野地了,俺家祥娃更没书读了。老天爷,您可不能亏待好人,要惩罚就惩罚俺吧,不,俺就算了,还是惩罚那些杀千刀的狗官吧...”不远处,传来一个颇为耳熟的妇人念叨。
  扭头看去,田原不由一阵怪异。那人是张家娘子,与自家媳妇同一队的,见过几回,平素挺刻薄一人。血旗营提倡女子参加劳作,之前赶制冬衣人手紧张,纪将军曾下令所有赋闲女子必须参与,这位张家娘子为此怨气冲天,没少嚼舌纪将军的不是,不想这会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山神爷,您就别考验俺们的诚心了,就让纪将军赶快好了吧,这雄鹰寨过着还不错,俺们可还指着他呢。”又一个声音引起田原的注意,那不是山贼出身的伍长王三癞子嘛。那厮曾因出言嘲讽过营妓出身的女卫,被宪兵狠抽过一顿鞭子,他可经常抱怨血旗营破规矩太多,私下没少吵吵要另投山头呀。可现在,王三癞子竟然也在为纪泽祈祷。
  田原不禁哑然失笑,王三癞子那厮出自飞鹰贼,虽说血旗营如今也是官府嘴里的贼匪,但那厮前后的日子过得就天差地别了。昔日作为底层小小山贼,王三癞子平时要干脏活累活,战时要打炮灰头阵,什么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那都人家头目们的节目,他刀头舔血最多不过混个吃饱穿暖,哪有现在的诸多进项啊。若是让他过回去,却是千万个不愿的,那么,就只好祈祷老天爷让纪将军平安无事了。
  田原扫眼一圈,发现周围的熟面孔中,像张家娘子、王三癞子这类平素对纪将军或血旗营不服不忿的大有人在。众人此刻却是一样的愤慨担忧,一样的低声叨叨,就好像他们一下子大彻大悟,明白了血旗有理,明白了按劳分配,明白了人人平等,明白了尊重女性,明白了血旗营及纪将军的好...
  正如后世一句歌词,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和拥有。多数人都是有忘性的,只有面临危局,趋利避害的天性才会激发人们正视或者反省日常被忽略、遮蔽的事实本质,而这种反省的效果,还会因为集体形成的氛围无限放大。
  对此,田原若有所感,但他不会想到,因为纪泽遇刺而引发的这番集体性的、自发性的祈祷和反省,极大强化了众人对血旗营和纪泽的认同,强化了众人对官府和士族的同仇敌忾,将出身不同、地域不同、理念不同的诸多军民紧紧拧成一股绳,无形消弭了雄鹰寨急剧扩张而存在的内部隔阂。甚至,这也深刻影响了众人念叨中的那位纪某人。
  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人来到小广场,加入祈祷行列。广场上渐渐汇集了两千多人,摩肩接踵,几乎有空的军民都来了。或是担心打扰纪泽修养,众人也不吵闹,只是自发的肃立而待,默念或低声的祈祷,即便有人声称纪将军昨夜醒过一次,他们也没人离去。似乎,通过这种方式,众人就能帮助他们的将军转危为安,帮助他们的将军尽早醒转,也帮助他们自己度过难关。整个雄鹰寨似乎成了一个大型法会,数千人的祈祷会溪成河,形成一条澎湃的念力洪流,祈福纪泽的同时,也在洗涤着所有血旗军民,洗礼着雄鹰寨。
  “哦呀,这觉睡得好爽,咿,身上没昨夜那么痛了嘛。”念力洪流中心的将军石院,纪某人悠悠醒转,伸了个懒腰,却不无遗憾道,“嗯,外面怎的这么吵,害我又没摸着雅馨的手!那些人都在外面干什么?大冬天的不冷吗?”
  “噗嗤!大哥醒了,今个气色不错,可以喝些人参鸡汤补补了。”卧房内,此时陪侍的换成了李农,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继而解释道,“外面还不都是为了你!自从那日你昏迷山脚,消息传开,山寨众人每日饭后就汇聚中寨小广场为你祈福,日日如此呢。哪怕徐医曹等一众大夫前往声明你并无大碍,众人也不离去,非等你无恙才行。这可把那干大夫给气坏了!”
  似乎想到那几个大夫不被众人当回事的糗样,李农再次呵呵发笑。可纪泽却没跟着发笑,醒后余留的惫懒荡然无存,神情更是变幻不定,有震惊,有得意,有感动,有迷惘,还有沉重。不自觉的,他又想起了遇刺那一夜,想起了那名临死前替他关上房门的年轻近卫,想到那名用独臂抱紧雅科腿脚的伍长,还有许许多多在山道口浴血酣战的血旗军卒。
  “四弟,你这就出去,跑步前进,通知那些家伙赶紧滚蛋,这半天不干活,要让我血旗营亏多少工钱呀!”突然,纪泽大声吩咐道,不无歇斯底里。只是,他那怒火熊熊的双目中,似乎闪着些晶莹。
  李农莫名其妙的出去了,当然,以他的机灵,自不会照搬纪泽的原话。于是,小广场上的血旗军民收到了李农代传的口信,纪将军完全苏醒,已无大碍,正安心调养,他要求众人化激动为力量,勤恳劳作,再接再厉,共同建设雄鹰新桃园。
  “喔喔喔...”不久,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群山回荡,余音不绝。病榻上,纪泽眼角挂泪,仰望屋顶,目无焦距,正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必须承认,这一次他被彻底感动了。他纪某人前生仅是一名底层混生活的小人物,甚至混到了因公捐躯,要说什么高尚,在一个邻里不知姓名的时代,除了单纯热血的学生,恐怕大多成人都只管考虑自家的车房妻儿,他纪泽亦然。
  重活一世,到了一个皆为陌生古人的世界,纪泽起初最想的自是过上一个更好的封建人生。他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愿害人,憎恨暴虐,也希望让身边人过得好些,但是,所谓血旗营,所谓雄鹰寨,所谓桃源,本质上仍仅是他的一个手段,帮助自身过好过爽的工具。便是偶尔歪歪遐想中的济世救民、肃清寰宇,也是一种自身欲望的体现。
  然而这一刻,纪某人那颗厚黑的心的确被狠狠触动了。虽不会幼稚的认为众人都对自己死心塌地,忠诚不二,不图回报,但众人毕竟都将希望交给了自己,而当自己遇难之时,也有很多人愿意为自己去死,这是一种信任,更是一份责任,他纪某人必须扛起来!
  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好吧,他纪泽仍做不到,义利统一才是他的王道,但至少,以往他是利字在前,日后,他将尽力改将义字放在前面!
  “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可急死俺了!”正当纪泽憋劲反省之际,门被撞开,头缠纱布的纪铁赶了进来,但他的兴奋旋即变为惭愧,摸着脑袋讪讪道,“大哥,都是俺不好,那夜偷喝了些酒精,没能护住你...”
  “卑下护卫不力,险些铸成大错,实属死罪,请将军责罚!”没等纪泽开口,尹铜也匆匆入屋,直接单膝跪地道。
  像是约好一般,孙鹏、周新、钱波、吴兰等人接连进屋,也纷纷向纪泽请罪。一转眼,纪泽的卧房便单膝跪地了一溜。这等似曾相识的请罪戏码,纪泽前生没少在影剧中见过,颇有些哭笑不得,莫非他还真能拿众人怎样。
  心中怪异,纪泽学着影剧中的戏码,颤巍巍伸手虚空一扶,口中急声道:“贼敌奸猾,竟然杀了记回马枪,纪某也大意了,怪不得大家,日后吃一堑长一智便是。诸位弟兄快快起来,地上冷啊...”
  一番主贤臣忠的表演,继而是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纪泽郑重道:“说来多亏这场大雪,若是此番密道偷袭与大军围攻并举,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然而,说一千道一万,之所以我等一再被人攻袭,只因我等不够强大,是以,趁今冬喘息,我血旗营,我雄鹰寨,务必励精图治,勤练内功。纪某会尽早拟定规划,其间也请诸位多加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