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回 陵园龙震


小说:乞活西晋末   作者:万载老三   类别:架空历史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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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熙元年,四月十四,巳时,小雨,冀州博陵。
  王沈陵园,或为附和枣嵩,或因不喜血旗军,等待祭祀的王氏腹心便在厅内声讨开了。大族老王胜不忿道:“那血旗将军出身微末而恬居高位,不思报效朝廷,竟还身怀异志,的确当诛!哼,那血旗军去岁为了立足,还略知抗击匈奴,如今干脆重心东移海外,太行余部只知吸纳流民积蓄力量,却足不出山,以至并州局势崩坏,诚可恨也!”
  “是啊,是啊,若是他们能像去岁一般四面出击,匈奴想来也不至如此猖狂,害得太原一片凋敝,千里无人烟,致使我等不得不离乡东迁。”一名王氏族人义愤填膺的接腔道,“哼,不过受了东瀛公些许委屈,便流窜避战,抛却军人职责,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草根庶民,果然不知礼义廉耻!”
  说来匈奴人今年肆虐并州,杀入太原盆地,虽还不曾攻下晋阳,但他们与去年相比,却对并州改用了“焚其寨,迁其民,空其地”的焦土策略,利用骑兵野战优势,将太原盆地几乎烧光搬空,所掠百姓则迁回西河郡发展农耕,实则也与纪某人招收流民开拓海外的壮大做法异曲同工。
  匈奴人在并州这般彭越扰楚,正令匈汉双方的战争潜力此消彼长,无法在野战中对抗匈奴骑兵,死守晋阳的并周军迟早会不败而败。是以,诸多原本扎根并州的汉家势力,已经逐步迁离晋阳,各自改弦更张,大多跟着司马腾迁至赵郡,但像太原王氏极其亲厚的部分晋阳宗人,自要投奔王浚这一支脉,出现在这里站场何尝不是对王浚的一种讨好。
  “今次祭祖,我王氏族人云集不说,观礼之人更是规模空前,由此足见我族愈加兴隆啊。”一名入厅族老或因沉浸于陵园内的盛大场面,不无得意的感慨道,“呵呵,要说我王氏近来声望骤升,还得多谢那成都王与河间王做陪衬呀!”
  这族老的话显然切中众人爽处,厅内哈哈大笑,皆为自家的兴旺骄傲不已。至于陪衬者的憋屈苦痛,便是他们不会也不屑去考虑的。更有方才那名三旬文士凑趣道:“不日之后,陪衬者将再多刘柏根与那血旗将军,我太原王氏必将声势再增啊。”
  “此言差矣,那刘柏根虽兴教作乱,毕竟出身士族,尚可为我王氏勉强陪衬。那血旗贼何德何能,不过一群亡命流民,土鸡瓦狗耳,我王氏随手便可捏死,充其量垫脚而已?呵呵呵…”又一名王氏族老凑趣道,笑口中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老齿,为他的笑容更添一份森然。
  “是啊,我太原王氏堂堂高门大族,身居大晋顶层,志在匡扶社稷,那海外流寇安能与我等相提并论?”王胜显也有些志得意满,却不忘提醒道,“不过,那血旗贼确也有些门道,水军快捷且藏身深海,不可掉以轻心,以免阴沟翻船,叫鲜卑友军看了笑话,想来枣帅已有后手了吧。”
  “胜老果然老而弥坚啊,呵呵,后手自然是有,某只愿大军攻击长广之际,血旗水军前来支援,届时正可一锅端了。至于其深海贼巢嘛...”浑不知自家的后手刚在卜子岛饥渴难耐全军投降,枣嵩自信满满道,继而打住话头卖起了关子,却是含笑瞥眼业已进入幽州密谍系统的王重。
  王重心领神会,忙附耳王胜道:“血旗贼巢虽在徐扬之东,实则就在马韩之南不远,也即书籍中所谓州胡之地,此事已有马韩番邦使者前往平州乐浪禀明。哼哼,马韩本属大都督辖下,大都督业已遣使前往马韩布置,待得青州事毕,自会再行遣军出动,届时王师所向,血旗贼湮灭不远矣...”
  “好,好,这般便好,便让那血旗贼军踏踏实实为我太原王氏垫脚吧,老朽却是多虑了。”王胜听得连连颔首,复而瞥见那名入厅族老的神色,笑着招呼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等出去准备祭拜吧,莫让外面的孩子们受冻了。”
  话毕,王胜携枣嵩起身步向厅外,王重立即撑伞跟上,其他人自也纷纷离座出厅而去,王氏的清明祭祖就此进入程序。然而,一出大厅,其中的王重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作为江湖一流高手,他气血何其旺盛,即便是乍暖还寒、陡入细雨,寒噤也是不合常理的。
  显然意识到了此点,王重顿时心生狐疑,隐有心悸之感。他忙四下扫视,陵园内护卫重重,近处均是腹心族人,园内也无不妥,他实在想不出哪里会有危机。自失的摇摇头,王重将异常感觉归结于陵园内阴气太重,压下心头那丝不安,跟着众人迈向广场大祭台。
  毕竟是名门大派的一宗之主,功夫臻至化境,必须承认,王重对危险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此刻,就在其东方数里之外的一座小丘上,十数人身着黄绿驳杂的劲装,正躲在树丛灌木之间,用望远镜遥遥观察着陵园以及众星捧月中的王胜枣嵩等人。王重的那丝危险感,正来自他们的窥视,只不过距离实在太远,双方皆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诶,有动静了,快到巳时祭祖的正点,出场的该是咱们龙震计划的最后目标了。哼哼,让老子等了这么久,待会有你们好看!”小丘灌木丛中,林武低呼出声,语带紧张,更透着兴奋。尽管通过望远镜只能看到模糊人影,但林武等人显然对陵园现场情况掌握得分毫不差。
  “喂喂,林军候,严肃点,这可是正经的重要场合。”控制不住的手抖,指挥龙震计划的吴兰更像是自言自语,“只要今番得手,王浚集团非但官僚系统损失惨重,还将随着龟碑谶语陷入舆论焦点,内外皆困,想来无暇再针对我华兴府了,这才叫重要场合啊。”
  “对,要严肃。不想这般就能再现乐岛的那场神罚,诶,咱可是亲眼见到高盛那厮惨状的,诶,一想到下面那帮人五人六的家伙马上就会跟高盛一样,俺就兴奋,嘿嘿。”林武依旧坏笑,浑不怕事大。
  “哼!林小子,你激动个啥?纪小子最坏,带出来的也没啥好货!哼…咱们本该仁义为先,今个却不分青红皂白对别个举族袭杀,还是在别个祭奠之时,在别个祖坟之地,这叫什么事尔,太不道义、太凶残了!哼…若非纪小子缠得不行,老夫才不来掺和呢!”冷哼出声的,敢于随便斥责林武乃至纪泽的,正是纪铭。
  因颇有盗墓心得,此番纪铭被纪泽好说歹说遣来相助龙震计划,指导近卫挖掘一条从丘下直抵陵园祭台的地道,以准备计划的关键环节。只是,对于那个关键环节,出身江湖且自诩正义的纪铭相当反感,期间可没少唠叨指责,这次显然迁怒上了林武。
  “......”林武当即哑火,纪铭名义上也是血旗军武术总教头,林武没少接受其亲切指导,可不敢对纪铭龇牙,否则谁知这老家伙日后指导他时会“失手”到什么程度?
  倒是热武曲的宋明初生牛犊不怕虎,因身手实在不在档次而未穿过纪铭给的小鞋,凭着对纪某人的坚决拥戴,他忍不住闷声反驳道:“纪老,南面早已传来消息,卜子岛俘虏交代,王浚的确计划攻击长广,我等原本只打算震翻祭台的,如今却不得不加大剂量了。这不是江湖,更非民间纷争,而是战争!是血旗军与幽州王浚集团间你死我活之战,事关长广十万百姓啊!”
  “你,你,你...你这臭小子胆肥了是吧?”被宋明言辞凿凿的顶撞了一通,纪铭顿时火冒三丈,到他这种年纪与地位,面子往往是第一位的,如今竟然被愣头青当众抢白,焉能不怒?
  宋明却是不惧,继续说道:“那些人皆追随王浚引胡乱华,死有余辜,难道我等非要学那宋襄公,置利器不用,有捷径不走,反拿袍泽性命去填?况且,祭祖规矩严格,祭台一带只有精英男子与心腹护从,我方行事绝不至伤及妇孺孩童,何来凶残,何来不仁?故而,在下以为纪老所言有失公允,还请莫再诋毁府主!”
  “你,你,你…我,我,我…”纪铭更怒,可是,出手打吧,太欺负人也太掉价;出言骂吧,别个说的道理他也承认,否则这趟也就不会来了,委实不好违心强辩。一时间,纪铭张口结舌,青筋暴起,有气没处泄,就差暴走了。
  “得、得、得!各位老少爷们,思想辩论还是留到乐岛吧,人家已经开始了,呵呵,咱们也该办正事了!”吴兰及时转移话题道,语气看似淡然从容,实则其正全身颤栗,这样的大手笔,委实难得的刺激呀。
  言说间,陵园祭台上,以王氏族人为主,王胜枣嵩等数十精英人物业已井然成列,一板一眼、谨循礼规的演绎着祭典。能站到这里的,或是嫡系血脉,或有声望贤明,或是精英干才,或者身居要职,说他们顶起了王浚集团的小半天空也不为过。并且,这里的他们,不显恃强凌弱,不显飞扬跋扈,不显巧取豪夺,只有名士风流。
  其中,正值枣嵩出镜,一丝不苟的,他祭告、上香、祈拜,谙熟进行着道道礼仪。他峨冠博带,素服布履,语调抑扬顿挫,行止淡泊从容,神色庄重肃穆,尽显顶级士族的气度雍容。只是,享受着远处那些边缘族人、低品附庸以及妇孺孩童们羡慕嫉妒敬的目光,他却不曾想到,垫脚石的逆袭正在逼近。
  不为人知的是,王重此刻正紧收心神,默默提高了自身戒备,因为,先前的那种心绪不宁,那种危险预感,在他登上祭台后再度出现,且正一分一分的渐进强烈。若非时间场合实在不对,若非极度自信自身功夫,若非有顶级软甲贴身防护,他甚至就要远远遁离祭典会场了...
  小丘上,一颗枯树被林武蓦然放倒,就像经不住风雨侵蚀而无奈归尘,若非专门留意,绝难觉出端倪。数息之后,小丘下,两名黄绿着装的血旗军卒不知从哪冒出,借着灌木遮掩,连滚带爬的前往丘顶会合,其脱力的模样不似刚刚点了把小火,倒像方从丈母娘家得脱的未来女婿。
  随着二人的出现,丘上诸人像被集体定身,整个天地也似变得凝重,只有那亘古难移的时间,依旧和着众人的剧烈心跳点点推进。这一刻,血旗诸人凝神屏气、额头冒汗、全身战栗,心中如是想:“都这么久了,咋还没动静?难道是下雨淋了,可所有引线都用油纸竹节包裹了呀;难道是引线断了,可一路上都是双线布置的呀;难道是...”
  “轰!”下一刻,爆响震天,地龙翻身,神罚惊现!
  陵园之内,突兀的,所有人骤觉大地陡然一沉,继而,不待人们反应过来,大地又猛的一抬,中央最醒目的大祭台更是离谱的离地飞升。伴随着的,是一声震天巨响,是四方迸溅的泥土石块,是凝而不散的刺鼻硝烟。
  以祭台为中心,远处不知有多少观礼人众被震翻滚倒,近处不知有多少警戒护从被震死活埋。而最为悲惨的则是原有祭台上的枣嵩等人,随着祭台在空中迅速解体,他们也跟着一命呜呼。当然,其中要除去一个反应最快、飞得最高、窜得最远的王重,落了个断腿保命。
  这次中原首见的大爆炸,也即后来百姓口中的“陵园龙震”,正自纪泽亲自制定的龙震计划。为了这一天,吴兰等人选择了并州、幽州与冀州三处做了准备,并由暗影人手在近两月前便实施了舆论预导,直到月前得知刘柏根作乱,华兴府一方才最终确定动手于谣言更易传播的冀州博陵,最终更在祭台下使出了数月来大部分的黑火药产量。
  从而,被幽州军随意打压的血旗军,被视为土鸡瓦狗的纪泽,以卑微垫脚者的凶悍,暗中给如日中天的王浚集团狠狠扎上了一刀。或许如此做法太蛮横、太凶残、太卑鄙、太不讲理,可这帮倒霉的士族精英,他们在跟着王浚倚胡自重,引胡乱华,作威作福,肆意碾压汉家百姓的时候,又何尝给过土鸡瓦狗们、蝼蚁们或是垫脚者们以讲理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