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慧极必殇,情深不寿


小说:风华雪月   作者:爱过的那个人   类别:传统武侠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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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渤海国举行祭天大典的这一天,各方风云暗涌。渤海王与王后端坐首位品着国宴和官民同乐,完全不知此时已身处在危险之中。
  天边飘着云彩,虽说这些年他已锋芒尽收变得和蔼平顺了些,但早年上过战场的经验还是察觉到丝毫不对劲,略微泛白的胡须下喃喃自语道:“天色变了吗?”
  下首左大臣笑得牙不见眼,赶紧奉承,“吾王天恩,风调雨顺,殿下不必有所顾虑。臣等自当为殿下排忧解劳。”
  “哼”了一声,渤海王心里明白,这些狗奴才不过就是卖卖嘴皮子罢了,关键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意兴阑珊,转头接着欣赏舞曲。这是舞姬们献上庆祝的大团舞,长袖飘飘。令他走神,到那遥远的不着边际的好多年之前,那也是个庆祝的日子----庆祝中原皇朝的落华公主远渡访国......重现的影像恍如隔世,迷茫间前额一道劲风劈头而过!瞬间惊醒了渤海王的神思游移。渤海王并没有慌乱,而是坐起身子往台下望去,就见身着黑衣的刺客如黑水蔓延般向自己袭来,速度之快疾如雷雨。甚至还有绿皮毒尸张牙舞爪窜入了舞蹈的人群,舞姬们犹如待宰的羔羊惊叫着哭了起来、四处乱散,却依然被毒尸追上抓破皮肤、咬烂脖颈。场面已混乱,渤海王无心恋战,似乎等待着影像重现的当年会有一个人来救他,又或者是安然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可有可无的闪过王座桌布下突然冒出的绿皮毒尸,拔出腰刀也不杀它,一脚将它踹了下去。黑衣忍者自地面窜出,数个方向直取夫余震项上人头。武士队长一边奋力砍杀毒尸硬挤着想要靠近到王上的身边,嘴里不断大声呼喊着护驾。可有什么用呢?对方是神出鬼没的扶桑忍者和连人都不是的绿毒怪。夫余震的功夫格挡掉一些杀招,但还是被剑指脖颈动脉处,于是干脆连剑也扔掉了。
  其中一个蒙面杀手嘲弄他的不在意:“你怎么不反抗?”
  夫余震只是冷笑着看了一眼刚才宣称置生死于度外、誓言救主,而现在却钻进桌下只留半个屁股哆哆嗦嗦的狼狈相们,“有如此国家,不如没有!不要也罢。”
  “那就成全你。”蒙面人笑得得意,说罢对准他的头颅就挥刀砍下......
  渤海人的眼睛都死盯着这绝望死寂的国丧即将到来的一刻,谁都不愿面对却因敌人太多谁都无法向王上身边靠近一寸。眼睁睁面临着死神的呼唤,数十年前亡国的惨剧将再次重演......
  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刺耳嘹亮,犹如劈开了这沉闷阴郁世界的一道光,刺客捂着满冒鲜血的手滚下台阶,挣扎着起不了身鬼哭狼嚎。
  众人来不及眨眼,飞身而来之人已阻在另一批杀手之间。旁座的王后看得傻了,那是神仙吗?为什么会飞下来呢?
  只有夫余震不再犹疑,定定地看着她喊出声来,“你回来了,是你吗?你回来了!”
  可来人却没有丝毫怠懈,不理他亦不曾回头,执意全神贯注对抗杀敌。这个有如天降的女人激励了将士们的斗志,转瞬间本已被惊溃的渤海王军顿时有了扭转局势的激情。
  一个不容易的空当,夫余震左手夺过一把利刃,不顾一切的杀到她面前,披荆斩棘的将一路敌人通通溃败。此时此刻,重生的喜悦和希望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此刻他们周围地上躺了无数的尸体,多数是绿皮毒尸,毒尸武功不足为惧,但要小心被抓那么一下,就是致命死毒。低阶忍者尽数暴毙,生死关头夫余震他们怎会容情?
  可之后他们身边来去无踪的高阶忍者身法之快,手段之毒辣。刀刀锁喉,招招致命。全向着几大要穴、心脏咽喉处直击横削,一击不中,毫无犹豫连贯下一杀招。看来此次是真要一举致渤海王于死地了。
  对手过招,高下立现。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忍者中有两个带头的强硬高手,服色武器没有异样,尽管两人掩饰着身份不同,但依然在身手上显现了出来。二人目标一同,与忍者中只要一有机会便重创击杀夫余震,因此落华打斗分身乏术的目光始终不离二人分毫。
  落华奋力抵挡住其中一个,这名刺客的眼光是可怕的占有情节,令她不敢丝毫分心。几乎是被他牢牢圈在自己的打斗范围之内,落华根本没有机会去管夫余震如何。
  只听得一声娇喊:“啊,救命啊救命......”夫余震去救他的王后了,落华脸上流露出一丝丝失望,眼光却不能不随他而去。他总是这样的人,没有多管自身向敌人曝露出后背的空当,有趁可机。几乎是奋不顾身的轻功一跃,飞身为他挡了那柄明晃晃的长刺刀,由一个诡异的旋转方向贯穿身体要穴。
  先是一滞,落华眼看着刀刺入自己身体,几乎是不相信的眼神。
  这是刺客的全力一击,力道之重,鲜血已顺着刀锋淅沥流出。她抬起头来看着刺客,刺客却仿佛因为害怕,不可置信的慌张立刻拔出了刀来。这一拔更是使得鲜血四溅,喷薄刺客一脸。无法转圜的血孔汩汩地流动出深色的血浆,顷刻间溢满她裙摆。落华望着他的眼神,自己的眼里竟是错愕、惊讶,继而是失望的泪水,微笑着没说出他的名字,没说出一句话来。
  然而,他知道,她是认出他了。
  这个眼神,那么温柔的眼神,微笑、落泪,将会是他一生的悔恨。
  想要伸手抚他的脸时,手却不由自主地下坠。晃神间刺客被夫余震疯狂的踢出了高台,好像破布娃娃一样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那样的被踢了出去。刺客斗篷掩过同伴,遁地化为乌有。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唯有多了一个她,多了一个不堪重负的离别。
  饱经离散的昔日恋人,终于在此刻相遇。两双不再顾及的眼神,彼此贪婪的吸取着对方容颜的记忆,和久违的气息......
  落华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喘不上来气的痛楚令她留下两颗滚滚滑落的热泪。仿佛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躺在夫余震的怀里仰头望着天边,涣散的意识驱使着久远的记忆:
  小时候,父皇曾对母后说,“明岫啊,你是让朕这一生妥协的第一人。”想转借来对夫余震说可不可以?
  母后包容了复归的六哥哥母子时,她想----若是她有一个爱人,让她以受苦去付出,那样的心里又怎么会幸福呢?她才不要选择这样!可如今却一语成谶,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隐居深谷,为了他而丧生性命,情到深处原来自己的选择也依然是愿意、无悔。
  只是,她始终还是有些自私的。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想问问他:我在你心里,可有一块儿燕尘雪那样大的位置?”
  也想问问他,我们的女儿明月还好吗?......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此时却一个字都无法问出口,身体里提着一口真气不能让它散了,是不敢。落华张了张嘴,终究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夫余震紧紧地抱住落华,她的身体还是那般的温暖美好,此时却是不可想象的柔软孱弱。紧紧拥住的瞬间害怕她会化作一缕气息飘散而去,死都不愿意放开。
  才注意到落华是穿着渤海国的服饰来的......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你要让我后悔一辈子么?”
  却只能换来她淡淡的微笑,像是消逝前的海棠花轻轻绽放----好高兴,仿佛天上也飘了绛色的雪。落华希望他记住这美丽的雪色。
  是深红色的雪吗?一如落华一样,成为你最美丽的记忆,成为你这辈子生命里爱而不忘的女人,既使想忘也难以忘怀的女人是吗。
  疑惑的展开一双大掌,怀中抱着的人儿好像没有重量,仿佛一阵风就能够把她吹散带走。男儿有泪不轻弹,夫余震脸上威严刚毅的线条,瞪着落华毫无生气的眉眼鼻唇来回逡巡,倔强着硬是不愿意滴落的两颗晶莹的泪水,在日光烈阳中闪闪烁烁:这,就是你的誓言?这就是你的一生一世?!
  没有人此刻能够比这个女人让他更加痛恨的!“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冰冷孤寂的人世间!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我不会死的,我会陪你一生一世。’......”吼到哽咽处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怒气一挥手制止了冲上前要保护自己的手下们。到最后却只能是他深邃的眼眸盈满了泪光,在低头轻吻她额发之际两颗热泪滴落她脸庞,此刻,夫余震感觉整个天地都是绝望的。
  我也舍不得你啊......落华泪水滑落两颊,却不掩她微笑安详的神情。
  命运的夙主,不可违背。它不同于生死,任何人至少是她无法冲脱桎梏,无法同命运抗争,无法逃脱,无能为力。
  将要失去意识的热泪啊,母后我做不到了,夫余震我做不到了。
  很抱歉不能够这样陪你一直走下去,对我也很抱歉,不能这样一辈子看着你,呃,血好像流不止了。真的不甘心,真的很想和你执子之手走到最后......
  上天还真是残酷啊,让我必须有这样的选择。你不能死,我必须用生命来守护着你;然而上天也真待我不薄,即使是这生命的最后,也让我没有失明,能够这样看着你,直到离去。
  绝望横生有了一线生机。夫余震不管不顾了。“我们去天崖谷,去天崖谷救你!”拼了老命要劈了凤玺来救落华;可是落华摇着头阻止他,来不及了。
  夫余震一生之中唯有此时才极力想过要夺取凤玺的强烈欲望。
  抓紧他欲离去的衣襟,深深的呼吸了极为艰难的一口气。从未如此害怕过离别,从未如此畏惧死亡,只是不想和他分开。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不想让他的脸从眼前消失。可是天意弄人,眼前的脸越来越模糊,仿佛随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此时的落华已无力表达着什么,昔日的樱唇,取而代之的是干涩的无声翕动。依旧美丽清秀却苍白无力的脸庞,再次滚落颊边两道热烫无声的清泪。
  当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向他诉说什么的时候,便不再“使力”;当她的生命在他的怀里消失的那一刻,留给他的是一个最后、也是一个最美丽的笑容。她相信,他会明白。在这最后一刻,自己相遇了爱情,这一生唯一的爱情......
  终于,落华的生命一如她此时被重创的飞逝,像是凤凰涅磐般,消逝的不留任何残迹。她的灵魂该在何处安放?像是名字一样的美丽、悠远而神秘,出生、存在、华丽的谢世,短暂的,夏花而逝。
  一个眼神,一个交待,安安静静的不言、无息,留下了妥协的那一人苟活于世。千恩散尽,断续一命。如此决绝,耐人久久寻味。
  抱起落华的遗芳一步一顿但走得很稳,夫余震遥遥想起了他们初次到天崖谷的情景......
  那是一片美丽的世外桃源。
  “你知道陶渊明的诗吗?”如此惨境,落华自嘲的问向一旁的落难者。
  “那你知道我喜欢哪一句吗?”后者没有无奈、反而是一派乐观诙谐、令人着恼的表情。“是《饮酒》里的。”
  “这个不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落华不假思索,清脆的声音抢着回答。
  而夫余震一副大学者的派头,“非也非也......我喜欢的是,”他转向落华,眼神里泛着湖水般的清澈,“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落华微一迟疑,不过很快、不自觉靠向他的眼神不会痴到任由他伸来的手握向自己。尽管这么多天的接触,心里还是有一些无名的不舍与痴迷;但同样,从小经历皇族严格训练的人,即使被民间说成铁石心肠,也会及时控制自己的感情。于是不再留恋,抽身便走,飞快的以远处探查地形为借口而离开他的温柔迷醉。至于留下来的人,也只有狂妄的嘲笑和脸上淡淡的忧伤、无奈......
  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骄傲的,对待爱情也是青涩、不成熟的,谁都没有太多地珍惜和体会,有为成长付出的代价和泪水,如今,我们终于还是彼此错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