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说:新宋   作者:阿越   类别:历史军事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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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替宣王殿下,谢谢夫君。”金兰就在马车之内,盈盈拜了下去。
  当时通讯远不发达,自高丽开京至大宋汴京,往返至少需要数月,主导大宋对高丽政策的,实际上就是大宋驻高丽的使节秦观。大宋政事堂与枢密院除了能限定秦观外交大概的方略之外,便只能通过使正副使节、江华岛驻军长官以及杭州知州之间互相监督等方式来维持自己的控制力。因此,身为大宋派驻在高丽半岛的最高职位的官员,秦观的行动有相当的自主性,他对高丽半岛的影响力几乎可以说是决定性的。而金兰自是非常明白,秦观是不折不扣的“石党”,与唐康更是私交甚密,只要唐康的信件能及时送到秦观手中,宣王就可以得到大宋的支持,从而在高丽内部的政治斗争中占据主动。
  唐康的目光在金兰的脸上游移,眼中讥讽之意更浓,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如何全力助我了。”
  至目前为止,高丽国是唯一一个被大宋朝廷允许在汴京与杭州两处派驻常驻使节的国家。其余诸国,辽国的使节是在大名府,交趾以及南海诸国有常驻使节的都是在广州,而大理国始终是保持着定期朝贡的习惯,日本国虽然因为种种因素,部分开放了与大宋的贸易,但保守封闭的平安朝因为不希望宋朝有官方的使者常驻日本,所以也没有派遣使节前来大宋驻节。至于西夏,虽然屡次希望得到与辽国相同的待遇,要求能在陕西的京兆府设立常驻使节,但是处于战略攻势的宋朝却没有这个兴趣理会西夏人的要求——虽然职方馆很希望有个机会能光明正大的入驻灵州甚至是兴庆府,使情报刺探与传递更加通畅,但是职方馆基于功利性的希望显然不可能得到满足,因为宋朝朝野更趋向于认为西夏之土地,不过是暂时分裂出去的国土,而西夏政权不过是时服时叛之叛逆政权。
  因此可以说,高丽国对大宋而言,实是与众不同的盟邦。但既便是如此,高丽国在汴京的使者加上仆从,限额亦不过只有十二人而已。而且还处在兵部职方司严密监控之下——身在枢府的唐康虽然不知道职方司做事的方式,但却也曾听说过一个在汴京广为流传的笑话:职方司每天都有一份情报分析准时递至兵部尚书吴充的手中。某日送至兵部尚书大人案上的情报分析中,堂而皇之的写着:“高丽副使某,疑有便秘……”其后面便是一长串的对该副使如厕时间与情况的分析。后来吴充还好意派了一位医者去替那位副使诊治,果然发现他有便秘的毛病。
  所以,唐康也是十分的好奇,金兰究竟要如何来全力助己——难道高丽人还有深藏的间谍存在?
  “夫君放心,高丽小国,自保不暇,并没有实力来组建职方馆。搜集大宋的山川地理,各地人物与驻军之情报,对于高丽,亦毫无用处。”面对着丈夫无声的讥讽,金兰的眼中,露出倔强的神色,在话语中隐隐回敬着唐康的讽刺。
  “是么?”唐康淡淡地应了一句。他自然不会相信金兰的话,从杭州至汴京,高丽使者经过的路线,正好是大宋最腹心的地区,虽然高丽的确没有实力来入寇大宋,但是高丽国中同样有亲契丹的势力。收集大宋的这些情报,高丽向契丹人献媚也好,讨价还价也好,都是有用的筹码。但这些话是没有必要多说的。
  “我们不过十分凑巧地知道了一些小事情……”
  “哦?”唐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而金兰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唐康的马车还没到学士巷巷口,远远便见着巷中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马匹,甚至是驴子,还有一些伴当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话——虽然不断的有官员士绅带着几分沮丧的从巷中出来,但是进入学士巷的车马却是更多,学士巷中竟是排起了长龙。唐康知道这些自都是想求见石越的官员士绅,他不欲多惹麻烦,便悄悄吩咐了车夫,绕道从后门入府。
  携着金兰笑嘻嘻走到石越住的院子前,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亲兵,侍剑却盘腿闭目,坐在门边的一处草地上打坐。唐康不禁失笑道:“侍剑你何时竟入了程正叔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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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新宋第二卷第08章肆伐西夏第10节
  侍剑听到声音,睁开眼来,见着唐康与金兰,忙起身拜道:“见过二少爷、成安县君。”
  “一家人,何必拘礼。”说话之中,唐康与金兰已到了侍剑面前。
  却见侍剑早已直起身来,笑道:“礼不可废。因公子在内里歇息,左右无事,便炼炼气。前些日读到大苏大人的《胎息法》,颇言炼气之妙。且听道当日欧阳文忠公常有足疾,医者莫能治,是徐道人授之以法,教文忠公炼气,病竟因此痊愈。欧阳文忠公以此法又授予大苏大人。大苏大人日常修习,道是试行一二十日,精神便自不同,自觉脐下实热,腰脚轻快,面目有光。又道日习不辍,竟有去仙不远之感。”当此之时,本是道教盛行之际,炼气养生之法颇为流行。苏轼便是一大鼓吹者,经常向亲朋好友介绍炼气养生之法,又将其发表在《汴京新闻》之上,在他的影响下,竟是连侍剑都忍不住要来试上一试。
  金兰见侍剑眉飞色舞的神情,忍不住扑哧笑道:“虽没拜入程正叔门下,却成了苏门信徒。难不成侍剑竟是想成仙?”
  “县君说笑了。”侍剑笑着吐了吐舌头,道:“我去给公子通报一声。”
  “且慢。”唐康伸手拦住转身欲入院中的侍剑,低声笑道:“先让大哥歇息,晚点再见,我们先回房等等无妨。”又压低了声音,笑问道:“门外车水马龙的,又是哪一出?”
  侍剑停住脚步,笑道:“已经闭门谢客了。只因许多人听说公子见了司马相公,便都存了侥幸,名帖流水价的送进来,推也推不掉。”
  “这为的又是何事?难道便不能等一天两天么?”唐康只觉其中十分蹊跷,却一时没想通其中的关节。
  侍剑笑着摇摇头,却是闭口不言。
  金兰抿嘴一笑,轻声道:“夫君怎的便想不到?无非是为了西夏之战和罢。若是他事,见大哥闭门谢客,总是要走了,等一两日再来说也不急。惟独此事,明日皇上召见,想必便要问计,只待大哥一言,多半便能帮皇上定下心意。这是十分火急之事,又有谁能等得起?何况大哥见司马相公的消息传来,朝中还不知多少人着急呢。”
  唐康被金兰点破,又见侍剑眼中颇有赞赏之意,已知金兰所说不差。若是平时,不免要在心中暗暗以青眼相待,但此时却只觉有说不出来的味道,喉咙微微动了下,终于还是保持着明朗的笑容,道:“原来如此。”
  金兰的眸子中迅速地闪过一丝黯然,脸上却也一般地笑容如旧,笑盈盈望着唐康与侍剑。
  唐康又笑着向侍剑颔颔首,正待与金兰一道先行离去,却见从院中闪出一人,身着灰色棉布长衫,腰间随意的束着一根丝带,眼帘低垂,嘴唇抿紧,原来竟是李丁文。门边的亲兵见着,早已一齐行礼,唐康也忙抢上前去,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弟子礼,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金兰也忙恭敬地敛衽行礼。侍剑却只是在后面微笑着行了个常礼。
  李丁文见着唐康与金兰,微微颔首,算是还礼,道:“康时与县君都进来罢,公子已等了许久了。”
  “大哥醒了么?”
  李丁文没有回答唐康的废话,只是懒懒地点了一下头,已转身走进院中。唐康素知他性情,忙带着金兰跟了进去。
  石越住的这个院子面积并不大,只是在一个小花园中修了几间精舍。这是石越抚陕时增建的,这其间的一草一木,说起来唐康只怕比石越还要熟悉。修这院子时,唐康还曾经给石越写过信,请他命名,石越只是简单的回了两个字:“不必”。因此竟是连院名都没有。
  随着李丁文到了一间精舍之前,李丁文伸手推开虚掩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唐康与金兰在门外已见着石越,裹了一件宽袍大袖的长袍,长发用丝带束着,随意的洒在身后,正埋首坐在一张书案前,神情专注地翻阅着什么东西。见到房门被推开,石越抬起头来,笑道:“是康时与兰儿么?”
  “奴家见过大哥。”
  唐康与金兰连忙走进房中,向石越行礼。
  石越抬了抬手,笑道:“一家人,不用拘礼。来,先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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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新宋第二卷第08章肆伐西夏第10节
  唐康与金兰谢了坐,在下首坐了。石越指着桌上面的许多名帖,笑道:“离京不过一年,不料汴京已经物是人非。”
  唐康接过话来,道:“这一年朝中变化甚大。四品以上官员丁忧的丁忧、撤罢的撤罢,调换了几乎三分之一,诸寺监长官更有一半以上易人,现在朝中暗中又有传言,道是尚书左右丞与六部尚书在位太久,至少该调换一两位了。传言最厉害的,便是说大理寺卿张景宪要升任刑部尚书,少卿蹇周辅升任大理寺卿。而刑部尚书陈绎、尚书左丞王安礼与右丞吕大防、以及司农寺卿安焘都要出外。”
  石越听得暗暗惊心,朝中各部寺监长官不使长期在位,是防止权臣坐大的秘法,这自然并不奇怪。但是陈绎、王安礼、吕大防、安焘都是与吕惠卿不和的重臣,竟然都传出这样的谣言,再加上此前蒲宗孟等几个与吕惠卿关系密切的官员都得到重用。这一切却不能不让石越暗暗警惕。
  “传言而已。”李丁文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唐康也不多言,又笑道:“不过还有一个传言,道是韩师朴将任鸿胪寺卿,李邦直将任尚书省左司郎中。”韩忠彦与李清臣,一个是韩琦的儿子,一个是韩琦的侄女婿,与石越说起来,都是亲戚的关系。虽然这种亲戚关系并不能决定一切,但是却总是不错的消息。
  石越笑着摇摇头,“不去说这些。”他移目注视金兰,突然说道:“我明日要面君,兰儿来见我,除了叙家礼以外,想必还有事要说吧?”
  石越的话太过直接,实是大出众人意料,金兰都是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石越又笑道:“此时高丽使者不便见我,若是有何书信传递,万一传出去,多有不便。纵是兰儿不愿意,他们也会托你带话的。既是一家人,就不必绕那些弯子,闹些虚文。”
  金兰回过神来,忙回道:“大哥说得是。因契丹自新主继位,俨然已有中兴之势。辽主趁铲平耶律伊逊之机,整顿吏治,强迫一批无功的贵族归还头下军州,又将凡参预耶律伊逊之乱的贵人的头下军州全部没收,除少部分用来赏赐功臣以外,全部改为辽廷直辖之州县。同时又释放部分宫户奴婢,授予牛田。用萧佑丹之策,对内轻徭薄赋,鼓励农牧,安定契丹、奚、汉三族之民,以固根本;对外则南和大宋,西连夏国,而集中兵力降伏蒙古、女直叛部,以威慑诸部。如今蒙古、女直诸部皆暂时慑于契丹兵威,不得不臣服。契丹兵锋,接下来必然是指向杨遵勖与高丽国。”
  石越饶有兴趣地听着金兰叙说,忽然插道:“这是你自己的见识么?”
  “小女子岂有这般识度,兰儿不过鹦鹉学舌罢了。”
  “那倒未必。”石越笑了笑,道:“你继续说罢。”
  “是。”金兰答应了,又继续说道:“以契丹之势强,虽然尚不及大宋,然则对于高丽而言,已是庞然大物。其国既与高丽接壤,高丽国中略有见识之人,不免皆不得安枕。若据宣王殿下所言,则国内之人,已分成三派。一派是主张亲附大宋,以抗契丹;一派却不自量力,竟因江华岛驻军之事而敌视大宋,以为可凭一国之力而同时对抗两个大国;最可恨者则是另一派,此辈全是想向契丹摇尾乞怜,以求一时之瓦全。而高丽派往大宋之使者,不免三派各有心腹安插其中,互相挚肘,竟使此事国家大事,竟只能委之兰儿这样的小女子。此实是高丽之大不幸。兰儿生为高丽国人,故国有难,不敢置身事外;但既受大宋之封赠,嫁入唐家,自也是大宋人,又岂敢对大哥有私毫隐瞒?只将高丽情势,如实向大哥复叙,不敢有一言相求,使大哥以私情坏公义。”
  石越含笑安慰道:“我知你苦心,你心怀故国,并无不对。父母之邦,自不可弃。”
  “多谢大哥体谅。”金兰盈盈拜下,两行清流已是不禁流了出来。
  “辽主之志不在小。其一面设文武两科科举,以招览汉族、契丹人材。我大宋军事学校方建不久,利弊未知,辽主便断然效仿,在契丹族中设军事学校,以培养契丹族之人材……真人杰也。”石越低声说道,言语中竟似有几分不甘。他心中已是隐隐后悔,司马梦求在辽国内乱中推波助澜,使得辽国内乱了好几年,但不料除去了一个昏君,造就了一个英主。对大宋的影响,真的很难说是利是弊。他不觉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又温声向金兰问道:“那么宣王想要大宋如何相助?”
  “只想请皇上加赐一封爵。”
  “一个封爵?”
  “那好,明日面君,我便请皇上赐封高丽宣王,且要求以后大宋援助高丽之兵甲所建军队,须由宣王指挥。大宋与高丽唇齿相依,高丽若背大宋之盟,是自掘坟墓;大宋示天下以公义,亦不会放弃高丽。”
  金兰已经与唐康达成交易,此时又得到石越如此明确的支持,当真是喜出望外。忙又谢道:“兰儿替宣王殿下,多谢大哥相助。”
  石越见唐康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他笑了笑,转头问唐康道:“康时,可知府外诸人之来意?”
  “适才兰儿说,定是与西夏战和有关。”
  “哦?”石越有点讶异的望了金兰一眼,又向唐康问道:“那你以为如何?对西夏,是战,是和?”
  唐康笑道:“适才听说司马相公来过,大哥众人不见,独见司马君实,是主战主和,不是一目了然么?”
  “那却未必。”石越笑道:“你听说过魏明帝与刘晔议伐蜀之事么?当时魏明帝与刘晔议伐蜀,刘晔极力赞成,此事传于朝外,有人问刘晔,刘晔却道蜀国山川险阻,难攻易守,伐蜀是空劳兵马,于国无益。后杨暨以事劾刘晔欺上瞒下,魏明帝立召刘晔责问,刘晔答道:臣细想之后,以为蜀不可伐。魏明帝大笑而止。待杨暨退下之后,刘晔方对魏明帝说:伐蜀是国之大事,岂可轻易让人知道?兵行诡道,事情尚未筹伐停当,更须保密。”
  石越突然说出魏国的这个典故来,唐康顿时目瞪口呆,连李丁文都吃了一惊。众人一齐望着石越,唐康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难道大哥是主张继续进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