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双尾蝎大闹山口镇 九纹龙称帝兴州府


小说:扫水浒传   作者:都头郓哥   类别:历史传奇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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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高宗赵构于应天府称帝,君臣共贺。忽接得急报:“济州解宝犯上作乱,已兵临单州。”高宗听罢,惊愕莫名。中书侍郎黄潜善道:“那解宝本是梁山泊宋江之党,贼性不改。今陛下新登大宝,那厮竟敢公然作乱。宜速发兵剿除,以绝后患。”高宗未待开言,只见宰相李纲奏道:“凡事皆有因果,那梁山众人中亦不乏忠勇之士,岂可不教而诛?恳请陛下遣使探问,理清原委。若实为作乱,再行征讨不迟。”高宗道:“单州距应天府不过百余里,贼人一日即可到此。若迁延日久,恐其势愈大,再难剿除。”当下高宗命御营左军统制韩世忠,引马步军兵三千,前往讨捕。韩世忠得了圣旨,自引兵望单州来。
    看官,那解宝既受招安,做了数年朝廷命官,怎地复又作乱?原来解宝自到济州上任后,自思受了招安,当干出一番事业。便谨守本职,每日操练军马,缉捕贼盗。又结识了济州山口镇马步都头李显、王大力,两个都是拔山举鼎、拽象拖犀的好汉。惺惺惜惺惺,自然情投意恰。三个闲时较量些枪棒,飞鹰走犬,倒也自在。转眼数年早过,解宝已升为兵马都监。不想金人南下,东京告急。那钦宗天子手诏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募兵勤王。怎奈赵构畏金人如虎,自大名府移兵东平府,以避敌锋。
    那日正是靖康二年二月二十二日,康王赵构引兵自任城行到山口镇。济州知州张存闻听康王将至,忙遣解宝至山口镇,与王大力、李显等相迎。是日天晚,就于镇内扎寨。解宝教设宴,与耿南仲、汪伯彦、高世则等相陪康王饮酒。正饮间,只听帐外闹乱。众人大惊,急出帐外看时,见镇上火光冲天,街面横置无数椅棹拦路,乃是十数个军士放火作乱。解宝高叫道:“护卫康王!”自与前军统制张俊引兵马向前。解宝大喝一声,亲突火阵。手起处,早戳翻三五个乱兵,遂将那伙作乱兵卒团团围定。余下之人见无去路,纷纷投戈请降。
    当下解宝、张俊遂命将余下七人绑缚了,解送中军大营。左右群刀手将七个推将进来,尽皆跪下。康王喝道:“你等何人?因何作乱?”那七人中为首的一个道:“俺等是济南府赵不群所部民兵,因金人围攻京师甚急,特奉命勤王。不想兵至大名府,未进寸步,反折向这里。我等皆为报国杀贼而来,今不救京师,反避贼锋。我等不愿相从,欲归故乡耳!”那康王闻得‘避贼’二字,勃然大怒道:“逆贼安敢如此!”喝令将七人推出凌迟。
    原来解宝本对康王此来心有所惑,今见那人说了,不禁心生义愤。忙上前止住道:“草莽之人,不识礼数,望元帅海涵。念其忠心为国,请免死罪!”王大力、李显亦伏地告免。汪伯彦喝道:“谅你等区区卑职,怎敢在此口出大言,速速退下!”解宝闻听,怒目而视。汪伯彦遂不敢复语。康王正色道:“今日既解都监如此说,便只问渠魁,余皆不问。”遂将那主谋的推出,凌迟处死。须臾,血淋淋的一颗人头献于阶下,康王令悬于辕门示众。当下众人四散,解宝口里不说,然心中不悦。是夜,解宝与王大力、李显同吃闷酒,自去睡了。
    次日一早,解宝别了王大力、李显两个,随康王军马前行,申刻到了济州。京东西路提点刑狱李端弼、高士瞳,济州知州张存,通判李迨及士庶出城相迎,欢声夹道。康王自入济州,便停留月余不进。四方勤王之师,纷纷来投,分屯济、濮诸州。转眼已入三月,徽钦二帝为金人所掳,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消息传至济州,康王大惊,忙召众人商议。汪伯彦道:“眼下张邦昌篡逆已无可疑,还请陛下早正天位,兴复社稷。”耿南仲亦道:“大王皇帝亲弟,人心所归。当今天下汹汹,不早正大位,无以称人望。”百官见了,纷纷劝进。
    正说间,忽有军士来报,京师有书传至。康王忙取来看时,乃是张邦昌率在京百官劝进奏表。不禁心中欢喜,只是口里不允。当下解宝奏道:“眼下二圣虽为金人所掳,然尚未离大宋之境。今四方勤王之师云集,康王理应率军直取金营,斩杀斡离不等,迎回二圣,此为第一要紧事。”言罢,众人惊诧无语。康王听罢,废然无言。张存怒道:“康王乃太上皇第九子。今二圣蒙尘,合当即位,乃应天命,顺民心之举。你既是兵马都监,连法度也不知道。怎敢不识时务,逆天而行?自今日始,便褫夺你的官职,永不复用!”解宝待要争辩,堂外早闪出七八个军汉,将解宝横推倒拽下去,推出府外。
    是日,康王悒悒不乐,众人遂散。次日,众人又上表劝进,康王推脱再三,佶拗不过,只好应了。因南京应天府乃艺祖兴王之地,遂议定赴应天府登基。至四月十一日,一应完备,康王遂引五军,匆匆离了济州,奔应天府去了。
    且说解宝自被褫夺了官职,心中忿忿难平,恨不得拔树摇山,腾天倒地。自思势单力孤,只得吞下那口气,独自投山口镇来。行了一日,早到镇上,投到李显庄上。见了王大力、李显,备说褫职一事。两个听了,无不忿怒道:“偌大个大宋,朗朗乾坤,竟无青天白日!这等鸟官,不做也罢。哥哥若有意,我两个一并辞了差事,随哥哥去那登州登云山台峪里,占山为王,岂不快活!”解宝道:“怎可因我一人累了两位贤弟,我只在此暂住些时日,却再理会。”当下李显便教于厅上置酒设席,三个快活吃酒。自那日始,解宝便在李显庄上安身。
    话休絮繁,转眼已过了十数日。那日天晚,解宝见月色明朗,更兼白日里上山打了些獐兔野味。便唤庄客在院中点了篝火,与王大力、李显两个烤野味下酒。酒至数杯,三个正说些江湖勾当。只见墙外红光满天,有人喊道:“将这庄子与我团团围定,休教贼人走脱半个!”庄客大惊。李显跳将起来喝道:“不要开门!”便拿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京东西路提点刑狱李端弼在马上,引着两个捕盗巡检,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带着四五百士兵,明晃晃照着百十个火把,拿着钢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密密麻麻,围住庄院。
    李显见了,在梯子上问道:“大人何故半夜三更来扰我庄上?”李端弼道:“奉知州之命,特来捉犯上逆贼解宝。你是镇上都头,当晓得朝廷法度。速将其交出,可免死罪!”李显笑道:“青天白日,如何诬赖平人?且那解宝并不在我庄上,没来由寻他做甚么?”左边的巡检道:“白日里有人见解宝与你上山追兔,你这厮如何赖得过!速将此贼交出,否则打破庄门,将你这里烧作白地!”李显听罢,心头火起,强忍着不发作,赔笑道:“大人且不要闹动,我自将解宝绑缚出来便是。”
    当时李显下了梯,急与解宝、王大力到后堂商议。解宝道:“想是那康王心恨我不拥立之事,欲置我于死地。你两个是干净的人,休为我连累了。可教庄客开门,我自出去与那厮拼命。”王大力、李显齐声道:“哥哥说的甚么话!我等是生是死,都做一处。既已至此,不如趁势杀将出去,结果了那厮,出胸中这口鸟气!”解宝道:“官军势大,硬拼无益。既然如此,我有一法,是那年鲁达、杨志两位哥哥夺二龙山所用。只需如此如此……”李、王两个喜道:“此计大妙!”
    当下把解宝脱了衣裳,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点起三五十个粗蠢的庄客,教两个牢牢地牵着索头。王大力掣口朴刀,李显胯口腰刀,手拿一柄五股叉。众庄客都提着朴刀闪在门后。当时大开了庄门,王大力等五个出将来。李端弼看见缚得解宝来,指手骂道:“你这野贼,前半世归依了宋江,落个强徒名望;后半世惹恼了康王,夺了官职印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解宝由他骂,只不做声。
    看看行到李端弼马前,解宝睁圆怪眼,大喝一声道:“今日且看是谁死!”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解宝就李显手里接过钢叉,挺身便刺。王大力抡动手中朴刀,李显早掣出腰刀。众庄家呐声喊,一齐冲出门来,并力向前。李端弼待要走时,早被解宝一钢叉当胸戳着,直贯后背,倒撞下马来。两个巡检见头势不好,正待走时,王大力、李显两个赶上,一个一刀,早已了账。那些官兵早被解宝搠翻五七个。余下的见三个身死,唬得肝胆碎裂,谁敢向前,一哄都散了。解宝等也不追赶,随即叫庄客打拴包裹,收拾细软。众人饱食一顿,将庄子一把火烧了。一不做,二不休,直奔济州城杀来。
    众人奔了一夜,杀到济州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原来早有逃回的土兵,入城告知。那知州张存闻听解宝等杀李端弼作乱,大惊失色。通判李迨道:“那解宝本是梁山狂徒,凶悍异常。眼下城中一无勇将,不可迎战,只可闭门自保。”张存称是。当下解宝等兵少,攻城不下,便商议退走。后又连次打破金乡、鱼台二县,募得喽啰数百人,遂计议攻打单州城,前事已完。
    再说韩世忠奉命剿捕解宝,将至单州。忽有中使来宣旨道:“黎驿叛兵又起,天子遣刘光世前往。恐贼势难平,命将军讨平解宝后,即刻驰援刘光世。”韩世忠接旨毕。又有探马来报:“解宝等率众攻打单州,险些破城。幸得城内弓手拼死抵御,射退贼人。现解宝等退入栖霞山去了。”韩世忠遂教军马莫要歇息,不入单州,径奔栖霞山来。
    比及到时,正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金光满山。韩世忠与诸将看了那山周遭形势,商议攻打之法。早有随军女将梁红玉,乃是韩世忠征方腊班师时,于京口所结伉俪,是个巾帼豪杰。当下道:“我等远来,人马已疲。若是交战,即便取胜,亦折损不少。奴见这山草木茂盛,可用火攻之法,迫贼众下山,可悉数而擒。”韩世忠大喜,当时教三千兵马,分作三拨,就于下山三处路口扎下营寨。
    次日正午,炎威甚盛,骄阳似火。韩世忠令兵士施放火箭,沿山放火。那林木俱晒得干燥,遇火即着。须臾间,火势冲天,浓烟漫山。解宝急教小喽啰唤王大力、李显两个来。不移时,只见王大力焦头烂额,独自来哭道:“李家兄弟往西山御敌,手杀数人。不想烟雾障眼,中箭身亡,只小弟逃得性命回来。”解宝惊道:“眼下四面火海,已入绝地,只得拼死一战!”手下一小喽啰道:“小人适才见南路道口却是一员女将守把,兵马甚少,可顺此路杀出。”解宝、王大力听了,便收拢得三五十人,冒火望南杀出。行至山口,果见那梁红玉引着五十余骑,挡住去路。解宝见了,拈钢叉向前。两个一马一步,斗二十余合,解宝猛听得背后生风,闪个不及,被一棍打中腿弯。身如泰山,扑翻于地。众军士一齐上前捆捉了。解宝看时,却是那提议下山的喽啰。原来官军放火烧山,那人见大势已去,便下山归降。梁红玉却教他依旧回去,引解宝等来,就地擒捉,果然得计。
    当时王大力见解宝被擒,大吼一声,急提刀来救。只听一声喊,四下里伏兵齐出,将王大力团团围定。王大力左冲右突,虽是伤了十数个官兵,怎耐双拳难敌四手,亦吃拿了。余下小喽啰见了,那敢再战,都伏地乞降。看那栖霞山时,早已烧作一片灰烬。
    梁红玉见擒获解宝、王大力等,便令绑送西山。韩世忠亦将各处捉得贼兵,押至山下大营。当下两边刽子手站定,陈刀剑于廷下。将那擒获小喽啰悉数斩首。那些小喽啰早已唬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股颤如筛糠一般。王大力见了,大骂道:“成王败寇,不过一死而已。俺便是化作厉鬼,也要索尔等桀犬狗命!”说罢,引颈就戮。解宝见了,仰天叹道:“不想堂堂好汉,竟败于女子之手!”四顾左右,见那兵器架上有一泼风大斫刀,便手指刀对韩世忠道:“便是杀头,也要大刀才痛快,愿用此刀杀我!”韩世忠笑道:“甚好。”遂命推出斩之。那朝廷中使劝道:“我观此人临死不怯,似亦可用。”韩世忠道:“这解宝乃是旧日梁山泊强徒,降而复叛,狡黠异常。不过欲效韩淮阴,用计欲脱耳。”中使叹服。须臾,刽子手将解宝首级献于阶下。韩世忠命用木匣盐封,解往应天府,报与高宗知晓。自与梁红玉引兵赴黎驿相助刘光世去了。
    断章句,话分两头。且说金帅粘罕掳得徽钦二帝北归,志得意满。临行之际,乃招麾下大将完颜娄室道:“京东、河北大局已定,我等归国后,将军可兵趋陕津,占据河东,徐图川蜀,则宋地尽归大金也。不知三万军马可足?”完颜娄室笑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万足矣。”粘罕壮之,遂放心北行。那完颜娄室乃引军西进,连破蒲、解二州,克河中府。攻绛、慈、隰、石等州,皆一鼓而下。宋人惊以为神,关辅大震。陕西士民恐金兵不日将至,纷纷投蜀中避难去了。
    那入蜀百姓一路向西,风餐露宿,死伤颇多。行至兴州青泥岭,早有军士报与兴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九纹龙史斌。且慢!那九纹龙史进受了招安,授官华州都巡检使,如何改了名字,做了兴州统制?原来那年史进自东京与众人别后,便带了从人,取路投华州赴任。于路行了二十余日,早到华州华阴县史家村。史进见桑梓依旧,物是人非,不禁心有所感。自去拜了老父坟冢,想起师傅王进来。自思道:“做官非俺本心,不如去投师傅。早晚在旁,落得自在。”便唤过随从,将那官绶印信交付了,笑道:“你自去华州说知,史进不愿为官,情愿周游四海,特纳还印绶。俺今日便去也!”那从人吃惊不小,张口结舌,任史进去了。只好自回华州复命。
    且说史进自别了从人去投王进。那时节,王进已在渭州小种经略种师中处为官。史进一路赏玩景致,行了月余,方到渭州,来见王进。当下师徒重逢,分外喜悦。王进道:“听闻贤弟受了招安,做了华州巡检,今日怎来?”史进道:“不瞒师父说,小弟已纳还官诰。特来寻师傅,早晚作一处,落得清闲。”王进道:“贤弟正值壮年,一身本事。不为国出力,岂不可惜?只在此间住些时日,我再为贤弟寻个好去处。”史进见说,只得应了。
    自那日始,史进便在王进处住下,两个谈些武艺。王进又叫史进闲暇之余,读些兵书,知晓古今兴废之事。不觉荏苒光阴,早过了三月之上。
    那日王进当值归来,对史进道:“非是我不相留,只是贤弟久居此处,练武读书,白白打熬气力,辜负了一身本事。眼下我已与小种经略举荐,贤弟可赴兴州任兵马钤辖。那里是用武之地,贤弟足可安身立命。勿忘时常来信问候。”史进听罢,拜伏道:“感蒙师父苦心,小弟定将出本事为国效命!”当日王进安排筵席送行,亲与史进打点包裹,装了银两。
    次日,王进教备马,亲送史进出城十里。史进道:“小弟此去,多蒙师父提携,恩同再造。恰似换了一副身躯心肠。欲换个名字,以为激励,还望师父赐教。”王进道:“贤弟能有此心,我心甚慰。过去我只传贤弟武艺,并未传授韬略兵法。今日相赠个‘斌’字,望贤弟日后文武双全,为国家栋梁。”史进心喜,当下拜辞王进,师徒两个洒泪分手。史斌自到兴州上任后,便依王进之言,尽忠职守,州县太平无事。不过数年,因功擢升为兴州统制,州人无不钦服,此是前事。
    回说那日史斌闻听军士来报:“关外有千余逃难百姓涌来。”史斌听了,便登关看视。果见关外男女老幼,络绎于道。询问时,都道是同、华等州百姓。因金兵将至,故逃难至此。史斌见说,便教开关迎入。偏将劝道:“向知州有言,教我等坚守关隘,勿教外人入内。今若违令,恐其见责。”史斌道:“我等为官,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今百姓有难,坐视不管,与禽兽何异?”遂教开关相迎。那百姓见开了门,感恩戴德,悉数入关去了。史斌依旧叫闭了关门,昼夜防守不提。
    不过五七日,却有数个百姓逃回道:“我等至兴州城下,不想知州向子宠紧闭四门,扼守要道,不许入城。百姓之中,独有其表兄向子平--本是同州富户,盘剥百姓积得万贯家私。装箱满箧,得以入城。其余百姓,流离困饿,死相枕籍。我等无法,只得回来。”史斌听了,便遣兵士回城打探,果如百姓所说。不由怒道:“这厮怎敢如此!往日里敬他是知州,权且忍让三分。不想今日竟假公济私,草菅人命。这等害民的贼,留他何用!”便要回城理论。众将忙劝道:“眼下金兵犯境,若手足相残,恐亲痛仇快。且请理会大事要紧。”劝了半晌,方才劝住。史斌兀自忿忿不已。便教再有百姓来此,不得放入,只教投别处去。
    一过数日,那日天晓,史斌方盥洗罢,只见小校报说:“关下又来一拨百姓,内里掺杂一伙男女,说是向知州亲眷。因把关军士未开门,正在关下叫骂。”史斌见报,便引了兵士,胯口腰刀,径出关外,正迎着那伙人。史斌看时,见一衙内模样男子端坐马上,身后随着十数个庄客,各执器械。中间簇着五七个女子,都被绳索缚了双手。史斌便问那男子道:“俺是兴州统制史斌,汝乃何人,胆敢来此撒泼?”那衙内听罢,笑吟吟地欠身道:“原来是史统制,久闻大名。俺乃是向知州亲侄向安居,今日携家眷来投,还请开关。”
    看官,这向安居乃是向子平之子,与老子一道逃难至此。只因是个好色之徒,一路只顾掳掠良家女子,故落在后头。当下史斌问道:“这些女子却是何人?”向安居笑道:“只是家中贱妾,因不服管束,故而如此。”说言未了,那女子中却有个胆大的喊道:“奴等俱是良家女,被他强行掳来,将军莫要听他说辞!”那向安居待要发作,却未便动。史斌早瞧科了三分道:“前者入关百姓均受阻城外,死伤盈野。俺已下了封关之令,还请衙内放了一众人,另投别去处!”
    向安居听了,不由变了脸,指着史斌鼻子骂道:“俺只看家叔面子上,权让你一让。不想你这贼不识抬举,改了名姓,梁山泊贼性,尚不改!莫惹得小爷气恼,教你这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史斌听罢,强忍五七分怒气道:“你这厮莫不是寻死!”向安居笑骂道:“谅你个腌臜草寇,敢伤俺一根毫毛?”史斌已是八九分焦躁,骂道:“莫说是你,便是那狗杀才向子宠,值得甚鸟?”向安居听了,便下了马,立住了道:“俺今日便与你杀,走得不是好汉!”史斌已是十分火发,抢入一步,手起一刀飞去,向安居头颅早落,扑地倒了。那众庄家见杀了向安居,谁敢向前?发声喊,一哄散了,不知去向。
    当下史斌就血泊里提起那把刀来,高声叫道:“二帝蒙尘,天下无主。土猾吏胥害民,已被俺杀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上兴州,将那祸国殃民的贼碎尸万段,俺愿方足!”那些兵将平日里都敬服史斌,更兼那逃难百姓积怨已久,闻听此言,都欣然愿往。史斌教放了众女子,给予盘缠任其自去。聚拢得军兵百姓八百余人,星夜杀奔兴州。向子宠早已接得探报,星夜弃城而走。史斌遂兵不血刃,占了兴州。一面传檄各处州府;一面招抚流民,囤聚粮草。不在话下。
    那日史斌正与众将商议军事,忽听小校报说,有人自称史大郎兄弟,前来求见。史斌听了,忙奔出看时,不禁大喜过望。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铁面孔目裴宣。受招安时,授秦州成纪县县尉。因他忠直不肯苟且,屡屡不得志。史斌传檄各处,诸郡多有应者。裴宣闻听,特来相投。
    当下史斌与裴宣论往说今,相谈甚欢。裴宣道:“兄弟既已反宋,下步有何打算?”史斌道:“五将山刘彦希、终南山张宗谔闻听俺起兵,遣人来信,愿共举大事。俺正与诸将商议此事。”裴宣道:“徽钦被掳,天下无主。兄弟可于此称帝改元,号令各处兵马,以孚众望。之后南取川蜀,据之以成帝业。进攻退守,睥睨天下。”史斌道:“哥哥所言有理,只是头绪繁杂,不知所从。还请哥哥教我。”裴宣道:“我等原为梁山之人,国号便取梁字。往日山寨前杏黄旗书替天行道,我等便改元“奉天。”天地至尊本东皇太一,因那真宗皇帝掩檀渊之耻,谎称玉皇入梦,遂尊起玉皇大帝来。兄弟可自号东皇天王,与那赵官家做个对头!”史斌拍手道:“妙哉!”当下便于兴州建立梁国,改元奉天,自号东皇天王。封裴宣为丞相,遥封刘彦希、张宗谔为本路元帅,大小将校均有封赏。众人大悦,四方百姓纷纷来投。不日间,已聚众四五万人,声势大振。
    史斌既已称帝,川陕震动。便与裴宣等计议攻蜀事宜。裴宣道:“欲取蜀地,必先取汉中、利州。据探马来报,汉中知府张上行已遣兵扼守定军山,防我等东行。”史斌道:“无妨,且先置酒,大宴三日,庆贺称帝。征伐之事容后再议。”当下与裴宣耳语数句,裴宣点头称是。便教张灯结彩,拟第一日宴请军中将领,第二日宴请随从侍官,第三日犒劳大小军校。众人大悦。第一夜众人欢饮达旦,尽欢而散。第二夜二更鼓时,史斌忽然称病,即刻起来入内帐去了。众人心疑。不移时,史斌派人晓谕诸将,请丞相裴宣暂时主持筵席,自己服些药便来,并数遣人向座上宾劝酒。比及拂晓,将校都不敢擅自离席,忽军士来报:“史天王已于三更破了武休关,攻打汉中去了。”众人大惊失色。裴宣笑道:“此乃天王瞒天过海之计,眼下汉中亦将为我所有了。”众将叹服不已。
    再说史斌率三万兵马破了武休关,即刻南下杀奔汉中来。比及到城下时,却见城头严阵以待,不由惊疑。原来汉中知州张上行素知史斌骁勇,闻其于兴州称帝,先已教数百人马于定军山虚设旌旗,假造烟火。虚张声势,迷惑敌军。自居汉中坐镇。当下史斌大怒,吩咐众军擂鼓呐喊,直冲北门。城上枪炮矢石,一齐打下,城下梁军喊声振天。怎奈汉中乃兵家必争之地,城高池深。足足攻打了一个时辰,那里动得分毫。史斌见了,便教收兵,趁夜里掠汉中境杀奔利州而去。那利州守将不虞史斌如此之速,匆匆出城迎敌,被史斌一阵冲杀,趁势夺了城池。
    看官,既说到利州,且先说句题外话。宋江等受招安之时,柴进不是授利州都巡检使么,其后如何了?原来那日柴进在东京郊外与众头领分别后,不愿为官,自纳还官诰,投嘉祥郑荣去了。两个每日飞鹰走犬,自在逍遥。后建炎南渡,柴进、郑荣迁至信州落脚,不问世事,仍旧作一处富豪,俱得善终。
    书归正传,且说成都府路兵马钤辖卢法原闻知利州已失,急与提点刑狱邵伯温商议,命诸州守将坚壁固守,言战者斩。自统川中军马力守剑门关。史斌率兵马自八月攻至次年二月,相持半年有余,攻打不下。天寒地冻,只得撤军。不想史斌兵马大都是临时征召,厮杀半载,疲惫已极,人人思归。和官兵对阵的时节,看见胜仗,踊跃奋追。今日闻得撤军,后队随即混乱。卢法原、邵伯温见史斌已退,开关杀出。梁军尚存兵马两万,吃官军一追,顷刻散了一万。史斌连斩数人,兀自弹压不住。只得北撤,且战且退。到了利州,立脚未稳,又吃官军趁势夺了城池。史斌无法,只得率百余心腹星夜逃回兴州。
    且说史斌铩羽而归,一路长吁短叹,垂头丧气,奔回兴州,裴宣等接着。史斌诉说攻剑阁失利,失了利州。裴宣道:“眼下正值隆冬,大军厮杀半载,早已疲乏。我已募得精兵万人,训练得熟,且待来年春暖时,再复仇不迟。”史斌见说,心下稍慰。便在兴州休养生息,拣选兵马,以图再举。
    不觉已至四月,又是一年春暖。那日史斌与裴宣等计议兴兵之事。裴宣道:“蜀中有备,且地势险阻,已不可取。眼下我等可倾力东取汉中,以为根本,徐图关中之地。”史斌称是。正说间,内侍来报:“金将完颜娄室已于昨日打破凤翔府,遣偏将桑衮望凤州进发。”史斌听罢,拍案叫道:“堂堂中国之地岂容夷狄占据,朕当亲往讨之!”裴宣道:“金人乃公敌,不可不讨。如此,征汉中之事只得延后。”史斌道:“无妨,朕与丞相兵分两路。朕北取凤州,丞相东取汉中,两不相误。一路取胜,即应援另一路便是。”当下史斌点起一万精锐,出了兴州,望凤州进发。裴宣另统一万人马,东取汉中。
    不说裴宣,只说史斌点起精锐,上路迳行。三日之内,已近凤州地界。史斌教军马将息一晚。次日一早,直抵城下。早有伏路小校报入城内。原来凤州已被金将桑衮所据。那桑衮闻听史斌来犯,哈哈大笑道:“宋军亦不过尔尔,何况区区草寇。”便提枪上马,奔出城来。城外史斌早把人马一字摆开,自己全身披挂,骑一匹火炭赤马,当先出阵,手中横着三尖两刃刀。桑衮骂道:“乱贼草寇,怎敢犯我城池!”史斌道:“朕既为帝,这里寸地亦是国土。丑类若是识相,速速滚回北地!”桑衮大怒,挺枪直刺史斌,史斌舞刀敌住。两边各逞武艺,奋勇大斗三十合。桑衮力大,恨不得一枪把史斌搠个透明。不想使得力猛,坐下马立定不住,将桑衮闪落于地。史斌笑道:“见你是条好汉,且回去换马再来战过。”
    桑衮见说,羞惭满面,飞奔回阵,换了一匹好马,也顾不得换兵刃,重复杀出阵来。史斌见自家兵刃已缺,便换口双刀,依旧出阵。桑衮见了,便挺着手中枪,一马冲来,直刺史斌。二人也不打话,两马相交,刀枪并举。一来一去,一往一还,又斗了三十余合。史斌使个解数,诱他搠来。待枪尖将到胸时,霍地闪身,桑衮搠了个空,史斌却把左手刀只一盖,提起右手刀,望桑衮顶门便砍。桑衮心急,忙挺枪杆来隔,不想那枪杆却是木质,当下断作两截。惊的桑衮魂飞魄散。史斌收刀喝道:“且再饶你一次,换趁手的兵刃来。”桑衮无言,拨马回阵去了。
    史斌亦调转马头回阵,大将朱彻道:“适才天王本可阵斩敌将,何故放他回去?”史斌道:“自徽钦被掳以来,金人骄横跋扈,视中原无人。今日辱其大将,一来灭其骄气,使其不敢猖獗。二者扬朕威名,以揽四方豪杰。”朱彻叹服。
    正说间,那桑衮早已换得两柄八棱金锤,飞身出阵。史斌笑道:“这厮想以力取胜,看朕用巧劲破他。”当下撤下双刀,取一条青龙棍在手,径出阵前。桑衮两番被戏弄,勃不可遏,抡双锤直取史斌。史斌挺手中棍,云飞舞动,来战桑衮。当时二将酣战,两马盘旋。斗过二十余合,只见史斌那条棍,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冲,忽右掠,挥身上下,尽是一片棍影。桑衮砸他不着,心中愈怒,两只锤挥挥霍霍只顾乱砸。看看又过二十合,只见凤州城头喊声大起,浓烟冲天。却是史斌前日夜里,暗教偏将引一支军马伏于凤州西北,待两军于城南交战时,出其不意,夺了城池。
    当下桑衮见城头火起,心中慌乱。却待走时,早被史斌遛的乏了,手脚愈慢。吃史斌觑定破绽,就那双锤之间,一条棍如雷卷进。只一挑,桑衮右手早着,撇了金锤。史斌大喝一声:“下去!”再复一棍,将桑衮打落下马。金军阵上偏将急来救时,朱彻已催动全军杀上。桑衮早吃梁军齐声呐喊,捆捉去了。金兵群龙无首,四散奔逃。史斌令莫要追赶,鸣金收兵,整兵入凤州城来。
    凤州既复,桑衮就擒。诸将欢呼雀跃,齐来道喜。史斌教将金兵俘虏尽数割去耳朵,放其归去。将桑衮暂且押下,容后发落。再遣军士打探汉中消息。一应吩咐罢,便在城中设宴,庆贺大捷。正饮酒间,探马急报:“兴州被官兵打破,裴丞相阵亡!”史斌听罢,惊得手中箸落于地,捶胸大哭道:“哥哥!”正是:容貌依稀幽明隔,言犹在耳人鬼殊。毕竟不知兴州如何失陷,裴宣怎地阵亡。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退场三条好汉:
    解宝柴进裴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