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区的最高建筑无疑就是南边的城门楼子。
随便往哪一站，放眼望去，皆是灰瓦灰墙小矮楼，色彩极为单调，不似城中其他各处顶上皆铺就色彩斑斓的琉璃瓦，远远望去，犹如百花争妍，气象万千，就是阳光下过于晃眼了点。
叶良带着赵承烨漫无目的的四处溜达，赵无极遵循前者“高手神出鬼没”的说法不知所踪。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笑笑，眼神飘忽不定，四处逡巡，若不是他们二人衣着不凡，气态不俗，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像暗暗盯梢、伺机下手的偷儿。
“唉，这不科学啊。怎么连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都看不到？”叶良有些失望，自己合乎情理的预演推算竟又落空了。
赵承烨倒是不觉意外，“毕竟天子脚下，有几个敢在街上明目张胆地行凶作恶？法不容情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
叶良听他意有所指，顿觉豁然开朗，看到前面有条衖堂，看也不看就径直拐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赵承烨抬头扫了眼巷口斜斜飘着的招子，看到上书的“风花雪月”，字字甜媚艳丽。他本想喊住叶良，只是一低头，发现后者已经闪身进去。
站在巷口张望，只能看到一面封死的高墙，叶良进了巷子之后没走两步就到头了。往左一转，顿觉周遭环境剧变，市井间的乌烟瘴气扑面而来。
里面小道四通八达，花馆红楼鳞次栉比，似乎集中了街上全部的靓丽颜色。
叶良看到各家门前都有几位穿着打扮风骚妖娆的姑娘，有浓妆艳抹，亦有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她们并不主动招徕过路人，只是慵懒的斜倚门框兀自发呆，或是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嗑瓜子，更有甚者干脆就大大咧咧地裸露着白皙笔直的大长腿坐在门前石阶上，手边盘子里放着些碎嘴零食。
反正看起来都是百无聊赖。
各家门前高悬的红粉牌子让人浮想联翩，两侧的楹联更是明目张胆，诸如“一只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当然了，其中不乏隐晦譬喻的美好词句，“佳山佳水佳风佳月佳人添佳话，痴男痴女痴心痴梦痴情是痴人”。
叶良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着，等到赵承烨赶上来，与他细说，才知道此地确实是风月场所。
不过，这种地方多半是“无照营业户”，没有向官府正式注册登记，也就是说，这些女人不同于教坊的市妓，是正儿八经的私妓。
好处一目了然，不用向官府交税，缺点也显而易见，无保障，一切靠自个运作。
这个无保障里头门道极多，心眼不够伶俐，做事不机灵，吃不得亏，那你几乎很难在这里立足。
赵承烨这时候本来也就顺便提了一下自己为何如此厌恶此地。谁曾想，经年旧疤，揭开一角，就血流如注。
叶良初来乍到，对整个上京都不太了解。
南昭区虽然又穷又破，可是名气真不小。
净是些恶名。
这地方的人是出了名的赖。典型的人穷志短，喜欢窝里斗，见不得身边人半点好。
盛产地痞流氓，但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正规帮派。
……
赵承烨以前曾陪一堂妹到外城一家新近出名的胭脂铺购买那阵子突然流行起来的樱桃腮粉和香草口脂。
这本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无巧不成书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
他赵承烨何许人也？
权倾朝野的赵家大房长公子，除了势必承接大房对吏部的绝对掌控权，未来更是有可能独自扛起赵家大纛。
整个上京城不知有多少豪门贵胄想把女儿嫁与他，大多还都不敢奢求正室夫人。
现在赵承烨加元服已有两年，至今未婚。
家里长辈在他十五岁刚到舞象之年时就忙不迭地催着他先娶几房做妾，给他物色了许多姿容各异、出身不凡的女子，有眉眼如画、风姿绰约的古典美人，有千娇百媚、丰肌弱骨的窈窕淑女，亦有天生丽质、明眸善睐的可人儿。
每隔一阵子就有一批绝色女子送来供他甄选，他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与那些丽人倒也有所接触，虽然有敷衍的嫌疑。但他确实也因此阅美无数，可谓眼光毒辣，经验老道。
说来也怪，就是一直没有碰到对眼的、上心的。
那日陪堂妹，他开始也就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干等，谁曾想随便一瞥，竟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趴在柜台上支颐发呆。
清瘦的面容，在他见过的女子中仅是中人之姿。
但是她的那双眼睛极漂亮，赵承烨记得清清楚楚，犹如一汪清冽的山涧飞泉，让人忍不住去遥想这世间种种春花秋月般的美好意象。
人不同，所思自然不同。
赵承烨笑着对叶良说，那时候自己情之所至，念头通达，便在心里出口成章，随便作了两句诗。
“念来听听。”叶良也没当回事，只是顺水推下舟。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如何？”
叶良咋一听就觉得有些耳熟，后面越想越觉得这好像出自某首有名的唐诗。
赵承烨见他脸色有些古怪，以为是被其中幽清明静的意境所触动。
这一点不经意的重合让生性多疑的叶良想了很多，既然有重合之事，未必没有重合之人。若是时空不同，部分人的本质却一样，那就有意思了。
之后，一向老成持重的赵承烨竟有些急切地叫醒了出神的叶良，继续跟他讲自己后来的故事。
被那双漂亮眼睛夺了神魂的赵承烨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他打着替堂妹挑选胭脂的由头走过去搭讪。
那姑娘看到他一身奢华的锦衣玉带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只是很快被遮掩下去，像是一只年幼迷途的麋鹿，温驯却不软弱，惹人怜惜。
赵承烨竟真的只是问了胭脂的好坏和价格，问完之后，在姑娘中规中矩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破天荒的头一遭。
即便是面对太爷爷赵青云，他也没这么狼狈过。
其时十八岁的赵承烨觉得这便是一见钟情至死方休的真爱。任何人遇到它都会发觉自己的渺小和不堪一击。
他第一次动用家族势力，为了庇护一个对很多大人物来说微不足道、见之即忘的女子。
很快，他得知姑娘出身南昭区一户贩卖瓷器的普通人家。姓苏，名小小。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兴奋过头的赵承烨初尝爱情的甘美，单相思的他怎么能料到后来戏剧性的一幕？
刚才还笑容灿烂的赵承烨，这会突然泪流满面，足可见他是深情到了何等地步。
每次回想都如同时空倒流，往事重历。
叶良拉着他随便拐进一家三层粉楼，重提伤心事，哪能缺了酒？他们要了个密闭的小包间，点了四样精致小菜，两坛烈酒，遣退闲杂人等。
赵承烨纵情披露深埋心底的情伤，叶良给他倒酒清洗陈年瘀血。
随便往哪一站，放眼望去，皆是灰瓦灰墙小矮楼，色彩极为单调，不似城中其他各处顶上皆铺就色彩斑斓的琉璃瓦，远远望去，犹如百花争妍，气象万千，就是阳光下过于晃眼了点。
叶良带着赵承烨漫无目的的四处溜达，赵无极遵循前者“高手神出鬼没”的说法不知所踪。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说笑笑，眼神飘忽不定，四处逡巡，若不是他们二人衣着不凡，气态不俗，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像暗暗盯梢、伺机下手的偷儿。
“唉，这不科学啊。怎么连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都看不到？”叶良有些失望，自己合乎情理的预演推算竟又落空了。
赵承烨倒是不觉意外，“毕竟天子脚下，有几个敢在街上明目张胆地行凶作恶？法不容情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
叶良听他意有所指，顿觉豁然开朗，看到前面有条衖堂，看也不看就径直拐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赵承烨抬头扫了眼巷口斜斜飘着的招子，看到上书的“风花雪月”，字字甜媚艳丽。他本想喊住叶良，只是一低头，发现后者已经闪身进去。
站在巷口张望，只能看到一面封死的高墙，叶良进了巷子之后没走两步就到头了。往左一转，顿觉周遭环境剧变，市井间的乌烟瘴气扑面而来。
里面小道四通八达，花馆红楼鳞次栉比，似乎集中了街上全部的靓丽颜色。
叶良看到各家门前都有几位穿着打扮风骚妖娆的姑娘，有浓妆艳抹，亦有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她们并不主动招徕过路人，只是慵懒的斜倚门框兀自发呆，或是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嗑瓜子，更有甚者干脆就大大咧咧地裸露着白皙笔直的大长腿坐在门前石阶上，手边盘子里放着些碎嘴零食。
反正看起来都是百无聊赖。
各家门前高悬的红粉牌子让人浮想联翩，两侧的楹联更是明目张胆，诸如“一只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当然了，其中不乏隐晦譬喻的美好词句，“佳山佳水佳风佳月佳人添佳话，痴男痴女痴心痴梦痴情是痴人”。
叶良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着，等到赵承烨赶上来，与他细说，才知道此地确实是风月场所。
不过，这种地方多半是“无照营业户”，没有向官府正式注册登记，也就是说，这些女人不同于教坊的市妓，是正儿八经的私妓。
好处一目了然，不用向官府交税，缺点也显而易见，无保障，一切靠自个运作。
这个无保障里头门道极多，心眼不够伶俐，做事不机灵，吃不得亏，那你几乎很难在这里立足。
赵承烨这时候本来也就顺便提了一下自己为何如此厌恶此地。谁曾想，经年旧疤，揭开一角，就血流如注。
叶良初来乍到，对整个上京都不太了解。
南昭区虽然又穷又破，可是名气真不小。
净是些恶名。
这地方的人是出了名的赖。典型的人穷志短，喜欢窝里斗，见不得身边人半点好。
盛产地痞流氓，但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正规帮派。
……
赵承烨以前曾陪一堂妹到外城一家新近出名的胭脂铺购买那阵子突然流行起来的樱桃腮粉和香草口脂。
这本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无巧不成书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心仪的姑娘。
他赵承烨何许人也？
权倾朝野的赵家大房长公子，除了势必承接大房对吏部的绝对掌控权，未来更是有可能独自扛起赵家大纛。
整个上京城不知有多少豪门贵胄想把女儿嫁与他，大多还都不敢奢求正室夫人。
现在赵承烨加元服已有两年，至今未婚。
家里长辈在他十五岁刚到舞象之年时就忙不迭地催着他先娶几房做妾，给他物色了许多姿容各异、出身不凡的女子，有眉眼如画、风姿绰约的古典美人，有千娇百媚、丰肌弱骨的窈窕淑女，亦有天生丽质、明眸善睐的可人儿。
每隔一阵子就有一批绝色女子送来供他甄选，他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与那些丽人倒也有所接触，虽然有敷衍的嫌疑。但他确实也因此阅美无数，可谓眼光毒辣，经验老道。
说来也怪，就是一直没有碰到对眼的、上心的。
那日陪堂妹，他开始也就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干等，谁曾想随便一瞥，竟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趴在柜台上支颐发呆。
清瘦的面容，在他见过的女子中仅是中人之姿。
但是她的那双眼睛极漂亮，赵承烨记得清清楚楚，犹如一汪清冽的山涧飞泉，让人忍不住去遥想这世间种种春花秋月般的美好意象。
人不同，所思自然不同。
赵承烨笑着对叶良说，那时候自己情之所至，念头通达，便在心里出口成章，随便作了两句诗。
“念来听听。”叶良也没当回事，只是顺水推下舟。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如何？”
叶良咋一听就觉得有些耳熟，后面越想越觉得这好像出自某首有名的唐诗。
赵承烨见他脸色有些古怪，以为是被其中幽清明静的意境所触动。
这一点不经意的重合让生性多疑的叶良想了很多，既然有重合之事，未必没有重合之人。若是时空不同，部分人的本质却一样，那就有意思了。
之后，一向老成持重的赵承烨竟有些急切地叫醒了出神的叶良，继续跟他讲自己后来的故事。
被那双漂亮眼睛夺了神魂的赵承烨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他打着替堂妹挑选胭脂的由头走过去搭讪。
那姑娘看到他一身奢华的锦衣玉带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只是很快被遮掩下去，像是一只年幼迷途的麋鹿，温驯却不软弱，惹人怜惜。
赵承烨竟真的只是问了胭脂的好坏和价格，问完之后，在姑娘中规中矩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破天荒的头一遭。
即便是面对太爷爷赵青云，他也没这么狼狈过。
其时十八岁的赵承烨觉得这便是一见钟情至死方休的真爱。任何人遇到它都会发觉自己的渺小和不堪一击。
他第一次动用家族势力，为了庇护一个对很多大人物来说微不足道、见之即忘的女子。
很快，他得知姑娘出身南昭区一户贩卖瓷器的普通人家。姓苏，名小小。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兴奋过头的赵承烨初尝爱情的甘美，单相思的他怎么能料到后来戏剧性的一幕？
刚才还笑容灿烂的赵承烨，这会突然泪流满面，足可见他是深情到了何等地步。
每次回想都如同时空倒流，往事重历。
叶良拉着他随便拐进一家三层粉楼，重提伤心事，哪能缺了酒？他们要了个密闭的小包间，点了四样精致小菜，两坛烈酒，遣退闲杂人等。
赵承烨纵情披露深埋心底的情伤，叶良给他倒酒清洗陈年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