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九扇门


小说:剑道风雨   作者:天机圣花   类别:武侠仙侠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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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云凝视着尸骨,久久才说,“我的预感是不是没错?”
  鸡毛毽子吐出口冷气,“你说的没错。”
  桌上的三道菜并不精致,一道菜漆黑的,是咸菜与鱼干烧的,另一道菜就是腌制的大蒜,最后一道菜就是豆腐乳。
  锅盖并未盖上,远远的便可知道里面是米粥。
  桌边摆着一张纸,自己工整。
  闻君到来,甚是欢喜,乡下精菜,为君洗尘。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白玉郎。
  叶孤云静静的站在屋子里,手心不由沁出了冷汗。
  飞刀手的眼珠子依然死死瞪着苍穹,仿佛死也不信自己会被他杀掉,就像他也不信小三会杀他。
  “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尽力让自己静下来,然后再想。”叶孤云喘息着。
  他说的没错,只要静不下来,他也许就要发疯、崩溃,那根与脑子连接的玄,一定迟早会崩断。
  鸡毛毽子将他拉到外面,仰望夜色,她说,“你一直都很紧张?”
  叶孤云点头承认,就从他家遭遇不幸之后,他没有一天不紧张的,他紧张,不停紧张,一直紧张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在紧张下活下去。
  这样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更令人难以接受,难以容忍。
  “你试着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呼吸。”他说的很慢,也很温柔。
  叶孤云点头。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试着轻轻呼吸。
  可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忽然出手,紧紧握住前方一个东西。
  前方也有个人,一把刀。
  一口雪亮的刀锋赫然已捏在他手里,握刀的人着紧身官服,一双发亮的眼睛在夜色里不停闪动。
  他脸上满是吃惊,他出手已够快了,居然这人能将刀锋捏住。
  叶孤云冷笑,“贵姓?”
  “铁补龙三。”龙三的手忽然一震,刀锋一颤,竟已从叶孤云的手里收回。
  刀“叮”的入鞘!目中惊惧之色并未消退。
  “贵干?”叶孤云冷冷盯着龙三,盯着龙三的眸子。
  龙三也直视着他的眸子,他竟没有一丝避让,他说,“来杀你。”
  “你知道我是谁?”
  “白玉郎。”龙三又说,“可惜我杀错了。”
  “你怎知我不是白玉郎?”
  “因为见过,认识他。”他又说,“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他从腰际摸出个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杀!”
  叶孤云目光从那个字上缓缓移开,又看向苍穹。
  他一只手握住刀,另一只手虽然没有东西,但却依然握得很紧。
  腰畔的铁链叮叮作响。
  他也紧张,特别是遇到很难对付的人,更紧张,他看了看鸡毛毽子,又说,“想找刺激,并不一定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这句话并不是他心里想说的,他也许想说的是另一句。
  “大晚上的,哪不去玩,来这里玩,害我差点杀错人。”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
  也许多年的职业生涯,令他有种辨别陌生人的特殊法子,他相信叶孤云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通常面对这样的人,他除了紧张就是想法子离开,因为他无法辨别这人对自己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叶孤云还是不语。
  鸡毛毽子浅浅笑了笑,忽然问这人,“你认识白玉郎?”
  龙三点头。
  “他犯了什么法?”
  “盗窃罪,采花罪,抢劫罪,......,罪过很多,沁竹难书。”他说话的时候,眉睫都在轻颤。
  这不由看出他对这件案子的重视有多深。
  “有证据?”叶孤云忽然问,声音冷的像冰。
  “有。”
  “确凿?”
  “龙三从不乱杀无辜,也不乱抓一个好人。”龙三目光不由轻颤,他的心显然已不稳。
  叶孤云忽然又说,“可是你刚刚就差点杀了我?”
  “是的。”龙三的声音也忽然变得很冷,他说,“只因为你的身段气势与他实在太像了。”
  “那就是你杀我理由?”
  龙三闭上嘴,久久才说,他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因紧张而剧烈跳动,“你死了,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你的老子,就是我的老子,所以你就算是死了,也死的了无牵挂。”
  叶孤云讥笑,“那我若是将你杀了,会怎么样?”
  “我没老子,也没娘亲,更没妻儿,所以你只需进衙门办案就好了。”
  “办案?”
  “是的。”龙三又说,“你杀了我,我并不怪你,但你一定要将白玉郎抓到,不论死活。”
  “你以为我想杀你?”叶孤云冰冷的目光又盯着这人的脸颊。
  “你难道不是?”龙三吃惊的看着叶孤云。
  “我不想杀你,只想利用你。”叶孤云叹息。
  龙三眼睛眨了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得不笑一下,他第一次听过这么直接而又诚恳的话,连利用别人都说的那么诚恳。
  “我这句话说出,你还不停下的话,我就弄死你。”
  龙三不笑了。
  他仿佛忽然发觉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也不值得笑。
  叶孤云点头,“你怎知他在这里?”
  “这是我们衙门里眼线给的消息,准确无误。”他叹了口气,又说,“可惜你不是他。”
  “他走了。”叶孤云目光又落到里面桌子上。
  龙三纵步一掠,已到了里面,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他看的很仔细而小心,恨不得看穿墙角老鼠洞的深浅,鸡毛毽子不竟露出钦佩之色。
  也许衙门的人,在这行走久了,无论做什么,想什么,都是那个样,对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就算是看到桌上那盘菜,仿佛也看得很警惕。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去,忽然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这人毫不犹豫的说了一个字,“血。”
  叶孤云点点头,“你闻到了?”
  “我鼻子不好,是看到的。”他又说,“这附近一定还有个死人。”
  死人就在屋子后面,尸骨彻底僵硬,咽喉流出的鲜血已凝结,他的手却死死握住。
  骨骼已硬化,肌肉已彻底僵硬,就连手臂上根根青筋都凸起高耸如毒蛇。
  里面抓的是什么?
  龙三用力扳开那只手,他的眼神忽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惊慌,他并不认识飞刀手,却认识这牌子。
  跟他手里的牌子几乎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一点不一样。
  他腰畔的牌子完好无损,死人手里的牌子已扭曲、变形,这人的力道居然这么大,抓得这么紧?
  眼睛虽然已没有一丝光泽,但怨恨、怨毒、怨恶之色,没有一丝减退,龙三合上这人的眼睛时,指尖都在轻颤着的。
  他仿佛已听到死人临死之前的哭喊、挣扎的悲嘶。
  龙三吐出口气,摸出毛笔,还有一张白纸,将这里的一切都详细记载下来,就对着叶孤云苦笑。
  叶孤云没有笑。
  这里没有一样值得他笑的,龙三更不是。
  “死人并不好笑。”
  “我笑的是活人。”他又说,“是个活的好好的活人。”
  他伸出手,就露出了那块扭曲、变形的令牌!
  “这是你的?”
  龙三摇头,又说,“但我知道是谁的。”
  “是谁的?”
  “大捕头无萧。”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嘴角也流出了苦水。
  “无萧?”
  鸡毛毽子笑了笑,“你是二捕头?”
  龙三摇头,又说,“我是三捕头。”
  “你那里有多少捕头?”
  “一共有九个?”龙三的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
  他仿佛已遇到一种难以解决的难题。
  叶孤云不竟动容,“九扇门?”
  龙三点头,忽然盯着叶孤云的脸颊,他发现叶孤云的脸颊紧绷的像是钢铁,可想而知这人出手又多么可怕。
  叶孤云目光灼灼,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在窥窃,他一直盯着龙三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说说你的看法。”
  龙三点头,目光从飞刀手的手上滑过,又说,“这人惯于使用飞刀,而且出手并不弱。”
  飞刀手掌中并没有刀,龙三将他衣衫拉开一小截,露出了十几把锋利无比的刀锋。
  刀柄朝下,刀锋朝上,刀柄放的位置正是右手抬手可及的地方,这个位置距离右手也许并不算是最近,但一定是最正确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继续说。”
  龙三将衣衫拉下来,又将桌上的油灯端了过来,靠在咽喉处,然后就静静的看着,看得很仔细很出神。
  这只是平平淡淡的剑伤,仿佛并没有特别地方,却已完全吸引了他。
  这时候,鸡毛毽子从墙角的茶壶里倒出两杯茶,端了过来。
  叶孤云端了一杯。
  龙三也端了一杯。
  茶壶畔只有两个杯子,所以鸡毛毽子并没有喝。
  叶孤云也没有喝,他静静的看着龙三。
  龙三却静静的看着咽喉,当然也没有喝。
  久久之后,他才从腰际摸出把解腕银刀,从他脖子上轻轻刮了刮,然后就笑了。
  刀锋迎着灯光闪闪发着光,乌光!
  “有毒!”鸡毛毽子忍不住叫出声音。
  龙三点点头,又说,“这人临死之前一定喝过些茶水。”
  他说的很肯定很扼要。
  “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龙三的目光又盯着咽喉,“就在他临死的时候,也是他毒性发作的时刻,所以一剑刺死他的时候,毒液也从咽喉也带了出来。”
  油灯又慢慢靠向衣襟,那一块料子赫然与其他地方不同,颜色略浓了点。
  叶孤云又吐出口气,“你还看出了什么?”
  他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白玉郎的下落,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龙三将油灯又放到桌上,才将手里那块令牌放到桌上,慢慢的说着,“就是这个。”
  “你怀疑大捕头?”
  龙三点头,“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他。”
  他从腰际取出令牌,令牌迎着灯光,右下角现出极小极小的一个字。
  “龙。”
  他眼神中露出伤感之色,他说,“这是我们的记号,每个人都有一个。”
  “无萧令牌上应该有个萧?”
  “是的。”龙三并不否认,又说,“你看。”
  叶孤云不竟动容,右下角赫然有一个字。
  “萧。”
  龙三笑了笑,将令牌收起来,又说,“我们就算死了,这令牌也会陪我们进棺材的。”
  他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江湖中有些带刀佩剑的人,有句名言。”
  “什么名言?”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居然露出讥笑,也许他讥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们岂非也一样?
  无论他们死活,那令牌都会跟着他们,就像是胎记,死也不能丢弃。
  他说完就静静的盯着外面,痴痴的发怔。
  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你们都出来了?”
  龙三苦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出来的意思,就是可以回去。
  他不知道回哪去。
  他本就没有地方可回,名为官门中人,实则江湖中人。
  “我们只会出来,没地方可回。”
  叶孤云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龙三一定会解释的情理些。
  他又说,“我们说好听点,我们是官差大人,说难听点,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说出“可怜虫”这三个字的时候,又笑了笑,笑的说不出的凄凉、寂寞。
  鸡毛毽子惋惜,她勉强自己笑了笑,她说,“你不属于哪个衙门管辖?”
  龙三点头承认。
  “那谁来管你们?”
  “朝廷一品大员王安。”
  “那他怎么联系你们?”
  “用信鸽。”龙三脸色变了变。
  他显然不喜欢涉及这些敏感话题,更不喜欢将九扇门的秘密吐露过多。
  所以他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
  鸡毛毽子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却又说,“你没钱花的时候,怎么办?”
  这个并不算是他们组织的秘密。
  但龙三紧紧闭上嘴,一句也不愿多说,他又痴痴的凝视着苍穹,一句也不愿说了。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尸骨放在他肩上。
  叶孤云居然并未阻止他。
  夜色里沉闷而无声,闷的令人窒息,丝毫不逊于白天。
  他走了出去,就忽然站住,“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我有什么理由跟你一起走?”
  “你很有理由。”龙三又说,“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你想杀白玉郎,我也一样。”
  “你看得出我想杀白玉郎?”
  龙三笑了,他说,“我非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多很多。”
  “哦?”
  “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头,又说,“你杀白玉郎,是想讨回血债,是不是?”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忽然握紧。
  这句话仿佛已刺痛了他。